李玖连澹台明镜的目光都没有对上过，更别说同他说几句话了。如此就算是她兰心惠质，也是猜不透澹台明镜的心思。如今刚才言辞咄咄，倒像是李玖始乱终弃，害了那澹台明镜一般。

一旁的司薄公公小心翼翼地笑着，劝两句勾陈大人一般如此不顾言行，在圣上面前尚且如此，九郡主何必同他一般计较，平白给自己添堵不是。再说那九郡主天人之姿，心仪之人定然不在少数，澹台明镜心仪，又有什么值当稀奇的呢！

“司薄公公教训的是，阿玖今日受教了！”

李玖像是闻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香味，揉着额头应了一句。而后抬手吩咐宫人抬撵，这便离了信和殿偏殿往宫外去了，静姑姑和明艳都在宫外等候着。

李玖见到慕辞的时候，都是出了宫门口的时候，下了车撵就看到慕辞一脸焦急地站着，看到她出来了就忙不迭地凑过来。李玖心里莫名一阵难过，忽然升腾起来的委屈让她匆忙地倚在慕辞怀里，长久地不愿回神。

“你怎么过来了啊？”

过了许久李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宫门口，一旁还有金吾卫的兵将值守，不由得红着脸推开慕辞，才低声地问了一句。她记得自己是瞒着慕府人出来地，那慕辞怎么会到了这里等着她。

慕辞笑着回一句不是在等你么，不然我大冷的天站在这里做什么？李玖瞪着眼睛回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是不是那个嘴碎的管家说的，随后抱怨一句那管家当真是喜欢胡言乱语，回去了一定要教训他。

“人家因为你走了的事担惊受怕，你却是口口声声地回去教训人家，这可不许啊！”

看着李玖不满地模样，慕辞先前的失落情绪一扫而空，笑意盈盈地接了两句话，而后拉着李玖就往慕府的马车上去，一边问着冷不冷！

怎么能不冷呢，李玖在信和殿偏殿又惊又吓的好长一段时间，出来了也没能暖和起来，慕辞摸着她的手就觉得像是捧着块冰，不由得感慨一句去哪里了，手凉成这个样子，当心染了风寒。

李玖自有孕后身子就不大好，时不时地就要头晕脑胀风寒入体，得个不严重但是又折磨人的病，整日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模样，慕辞看着就是心疼。现在李玖经了打击慕辞更不敢大意，就怕她再有了什么事情。

如今李玖怀孕已经八个多月，这时候要是再有什么危险，那就不是普通的事了。想起来前几日太后赐下的嬷嬷告诫的话，慕辞就是一阵头疼，他倒是有心让李玖安心静养。可是现在的情况，他再想安心，李玖也是不可能安分下来的。

父亲亡故了，又有几个孩子能安分呢？

李玖在洛水院躺了三四天，养回来了元气，把原本素白的脸色养回了普通孕妇的红润，便又开始不老实了起来，闹着非要去一趟敬王妃的桃林墓。

现在虽然是正月末的时候，天气也已经不是那么寒冷，甚至开始转暖。可山林间的风还是极大的，慕辞哪里放心李玖去拜祭敬王妃呢，只好小心地哄着，说着要不然他替李玖走一圈，反正左不过是去给敬王妃扫墓而已，他也是知道地方的。

慕辞为了李玖，已经告了一个月的假，说不得等到下月的时候还要告假。索性这几日皇城混乱，监门卫里兵将调动得厉害，也有许鸿和林总看着，他慕辞在不在屯营里也无所谓了，他就干脆不再去了，也好在慕府里好好照看一直不老实的李玖。

李玖怀孕后身子不好不说，还是特别喜欢胡闹，甚至比起平时更加爱玩，几乎没人可以拿的住她。也就只有慕辞低声地哄了好几句好听的，才能噘着嘴地停下来听一听旁人的劝阻。

只是去拜祭敬王妃这事李玖心意已决，任凭慕辞如何哄劝也没有成效。恰好那几天慕夫人领着慕府老太君去了东华斯小住，慕辞最后哄得烦了，灵机一动干脆想了想，不若领着李玖往泰阳山一趟。

慕府老太君和慕夫人既然不在，那慕辞也就没有了什么顾忌。而且李玖这几天消瘦得厉害，慕辞看着也是十分地心疼，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愿意在自己的范围里惯着李玖的，这次也不例外，索性干脆答应下来。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慕辞同意的那一天李玖高兴得厉害，挺着大肚子几乎要跳起来，最后更是没羞没臊依偎在慕辞怀里一通玩闹，更是凑过去了抬头要咬着他的下巴感慨。

在天气不错的一日，李玖刚起来就被慕辞裹上了好几层厚实的大氅，裹成了个球之后就拉着出了洛水院，上了往泰阳山去的马车。

李玖一路上揉着眼睛哈欠连天，睡意朦胧地问一句要去哪里，车里好冷啊，就不能晚一会儿再过去么？马车上确实不够暖和，点了薰炉也不热乎，更没有温暖如春的洛水院舒适。马车里的软榻也不够柔软，李玖躺在上面觉得腰疼，一会儿就皱眉坐起来。

“这软榻真是硬实，睡着好难受啊……”

慕辞笑着把抱怨的人抱在怀里，揉着她的长发低头在那凉津津的头发上吻一口，说一句我的错，早知道就让管家多铺两层的褥子了，不小心咯到你了！

管家已经按着慕辞的要求，在软榻上铺了三层厚实的毯子，本以为这样就差不多了，谁能料到李玖竟然是比以前更加娇贵，一路上嘤嘤咛咛地说着难受，把慕辞为难地抱了她一路，下车的时候手臂都麻了。

李玖月份大了不能颠簸，慕府的车夫走了很慢，花了比平时多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到了桃林墓附近，而后停在路边等着两位主子下车。

“阿玖阿玖，我们该下去了！”

李玖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半路上的时候更是睡着了，现在睡得正香就被慕辞喊起来，不依不饶地含糊一句到了地方么，而后揉着眼睛坐起来。

慕辞赶紧拿出来一块浸了水的帕子，拿开李玖的手帮她擦着脸，低声笑了两句看你的模样，和阿容那只没睡醒的小白似得，这可不敢揉眼睛，再把脏东西揉进眼睛里了，我帮你擦一擦就是了。

收拾妥当了之后，慕辞又帮着李玖穿上大氅，这才领着人下了马车，看一眼周围干枯的桃林。冬日里的桃林一片荒凉，不见一点儿活物的动静不说，连绿叶也是没有长出来，只有干枯的枝干横溢旁出。

“这里可真是冷啊！”

李玖搓着手呵了一口热气，看着荒凉地桃林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句，说完之后便没骨头一般躺在了慕辞的怀里，还忍不住蹭了蹭。

慕辞教训一句把手缩在大氅里，当心冻了手，而后掏出一个造型精巧的暖炉递过去让她抱着，又小心翼翼地帮着李玖整理衣服，藏好了之后才笑起来，伸出温暖干燥的手在李玖脸侧抚了一把。

“走吧，我们去拜祭敬王妃去！”

慕辞接过车夫递过来的篮子，拉着李玖的大氅就领着人往里面去。李玖噘着嘴在后面胡闹，时不时地把一路上的枝干攀下来胡闹，看着自己面前的慕辞长发上的玉簪，眼睛一亮就伸手抓过去，在慕辞回头的时候急忙收回手做出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怎么了怎么了，你要做什么？”

慕辞纵然有心也不敢多做什么，无奈地回一句看你是不是老实跟着，这一路上的枝干太多，我怕不小心划到了你的脸，跟在我身后可要小心一些啊。

李玖连忙应了一声好，等到慕辞回头之后又眼馋地看着他长发上的玉簪，素净的青玉尾部刻着一朵流云，莫名地让李玖觉得分外好看，像是不伸手去摸一把就浑身不适一般。

“你喜欢流云么？”

慕辞没听懂李玖的话，问一句什么。李玖抬手指着慕辞头上的玉簪，道一句那是流云图案的，慕辞这才点头回一句这是老太君准备的，她倒是喜欢这个。而后忽然笑起来，奸猾地回了一句。

“我可不喜欢流云，喜欢你！”

李玖脸红心跳地厉害，随口骂一句胡说什么呢，而后便沉默了下来。桃林墓一片安静，两人走了一会儿也就到了敬王妃的墓前，而后便是更加寂静的沉默。

慕辞蹲下身子把篮子里的祭品拿出来，一一摆在敬王妃的墓碑前。李玖挺着肚子艰难地跪坐下来，对着墓碑上的敬王妃三字一笑，而后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绣工精巧的荷包，从里面摸出一绺长发来。

“阿娘，我把父亲带过来了！我那天看到他了，睡在那里特别安详的……”

慕辞扫一眼李玖手里抓着的一绺长发，明显比女子的粗了不少，里面还掺杂着两根银丝样的白发，不由得让他心头巨震，已经抿紧了双唇。

李玖说着说着忽然哽咽了起来，想着也许敬王妃在下面已经看到了敬王也说不定，那么两人就是团圆了，也总算是好过敬王妃一人在地下来的好。这般想着李玖才觉得松快一些，继续说着未完的话。

“父亲去陪伴你了，阿娘以后就不孤单了！我也有人陪着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