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周一的缘故，今天咖啡店的生意很清淡，清淡得叶骁产生了提早打烊的念头。他懒散地倚在柜台前，犹豫半晌掏出手机打给了祁星。
“喂，星星，我想关门回店了。今晚你打算做什么，我顺便捎菜回去。”
那边祁星的声音也是一样的懒洋洋，从这种接电话的状态分析，她估计又在吃零食看综艺，或者搬了个凳子坐门口晒太阳。
“看来今天生意真是不怎么好，你都想着提早回来了？”
“当然，也是因为我想念你了。”
“这第二个理由大概也占不了多大比重。”
叶骁笑了起来：“哪里，比重很大的。”
“不过今天轮到颜臣买菜，他已经出门了，你直接跟他联系吧，正好东西可能有点多，帮他拿一下。”
“好的爱你哦星星~”
就算俩人不是面对面，也完全可以想象出祁星此刻的冷漠脸：“如果你能正常一点跟我说话，我会更高兴的。”
“那你亲我一下，我再挂电话。”
“……”
“来，跟我学，么么哒~”
祁星毅然决然挂掉了电话，转而低头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有个智障男朋友怎么破。
而另一边，心情甚好的叶骁已经和颜臣联系完毕，他打了辆车直奔东街口那家室内菜市场——颜臣在电话里说了，五分钟之后出口集合。
头顶阳光有些刺眼，他琢磨着要不要进里面迎着走两步，反正在原地等也很无聊，然而还未等他把想法付诸实践，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叶骁？”
那声音很陌生，也很低沉，听上去并不友好，叶骁疑惑转过身去，见对方是个穿灰色外套的年轻男人，长相非常秀气，感觉很像漫画里那种斯文病弱的美少年。但与美少年不同的是，他拢着袖子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显得阴气森森，尚未靠近就能感到一阵凉意。
“……我是，请问你哪位？”
对方向前走了几步，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而后，血色浅淡的唇角缓缓挑起一个若有所思的弧度。
“她喜欢的人，还真是生了副会骗人的好皮相。”
叶骁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我说……”那人一字一顿回答，“我叫韩明朗，这名字你听过么？”
韩明朗……记忆重回脑海，如电光石火般刹那间清晰，叶骁猛然惊醒，岂料下一秒，冰凉的利器已经深深没入他的腹部。
铺天盖地而来的疼痛感并未完全湮灭他的理智，他低下头，见韩明朗手中紧握着一支钢笔——那是欧阳悦之前提到过的、只对同性会产生伤害的奇怪武器。
他就是梁凤池手下的那个韩明朗。
暗红色的鲜血从指缝中汩汩而流，由此带来的虚弱感比每一次都要强烈，叶骁的身体软绵绵跪倒在地，他心想，看来那降低愈合能力的说法还真是没错，即使是自己中招也不能幸免。
自己现在已经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失血过多无法自愈，该完蛋也得完蛋。
糟糕，这小子似乎还想补一刀？然而根本来不及躲开……星星，我是真的被鬼催命了，怎么今天偏偏想起来要提早关门了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是听到了关于我不好的消息，可别害怕啊。
谁知就在韩明朗那支钢笔将要再次落到叶骁身上的瞬间，忽然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弹开了他，他只觉眼前一黑，回过神来时叶骁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远处，颜臣正打横抱着叶骁疯狂飞奔而去。
祁星赶到医院的时候，见颜臣正坐在走廊长椅上，后者双手捂脸，看起来极度崩溃，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扯着领子将他提留起来。
“叶骁怎么样了？”
“内腹部动脉破裂，失、失血过多，正在抢救……”
祁星深吸一口气，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她，她死死咬紧牙关：“谁干的？看清楚了吗？”
颜臣红着眼眶回答：“一个穿灰衣服的年轻男人，手里拿着一支带血的钢笔。”
“带血的……钢笔？”祁星下意识反问，“梁凤池手下那个叫韩明朗的？”
欧阳悦说过，韩明朗是个鬼里鬼气的年轻人，拥有的超能力都在那支钢笔上，对异性毫无伤害，对同性伤害加倍，且会大幅降低愈合速度。
她会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韩明朗的能力是叶骁能力的克星，对叶骁有威胁的人，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听得颜臣哽咽着：“祁星你打我吧，是我没来晚了没看好叶骁，我……我是个灾星，我以为这么久了，已经不会再连累身边的人了，可我归根究底也是个灾星，只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周绮绮和叶骁都站在不远处，均是低头垂眸一言不发，朱樱的目光在颜臣与祁星之间来回数次，终是没有勇气开口。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才好，刚才祁星接到电话时那一瞬间的震惊和绝望，以及迅速染上眉眼间的、恶狠狠的神色，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了，她明白祁星有多愤怒，像是胸口中翻涌的血气，难以遏制。
可她终究还是听见祁星说：“不怪你，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那种迷信的事情，趁早忘了吧。”
“可是我……”
“就算今天换个人去买菜，叶骁该出事也一样会出事，我反而庆幸是你在场，给了叶骁最佳救援时间。”祁星低声道，“所以别自责，跟着小樱回去休息吧。”
颜臣看上去很迟疑：“那你呢？”
祁星已经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
“我等他。”
然而事实上，大家谁也不肯先走。当医生从急救室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围了过去，只有祁星坐在原地没有动，她低头盯着脚下的地面，听到了医生说“幸亏送来得及时，性命没大碍，接下来要好好休养”，攥紧的手指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叶骁被推回病房了，叶嘉墨急着在后面跟着，朱樱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朝祁星伸出手去。
“腿软了？”
这个时候，只有她才最懂她。
“是有点，不过已经好了。”祁星撑着她的手站起身来，沉默好久，这才继续讲下去，“你带着他们先去吃饭吧，我想跟叶骁单独待会儿。”
“好，我一会儿把饭给你打包回来。”
“不用了。”祁星举步前行，头也不回语气淡定，“你只要保证一个小时之内回来就好，叶骁还需要人照看，大家轮流值班吧。”
朱樱没读她的心，所以也没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只点头应允。
“你放心。”
十分钟后，病房门口就只剩下了祁星自己，她立于原地平复了很久情绪，终于做好了心里建设，推门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叶骁已经清醒过来了，正躺在病床上仰望天花板，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真丢人，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因为受伤而住院。”
“有什么丢人，普通人生病受伤都是要住院的。”
他无奈叹气：“可我不一样啊，我就这么一个自愈的能力，如果都被克住了，那岂不是没半点特殊性了？”
祁星看着他：“你始终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跟有什么样的超能力没关系。”
叶骁本能地愣了一愣，良久反应过来，低声笑了笑。
“听你说情话的感觉还真是不一般，看来受伤也有受伤的好处。”
“你废话真多。”
“……诶，伤都伤了，你还不许我感慨两句么？作为女朋友，你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摸着我的头安慰安慰吗？”
然后祁星果真就坐到了病床前，细长手指抚上了他的头发和他的脸，最后攥紧了他冰凉的手。
她轻声问他：“害怕么？”
是很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但叶骁一下子就听懂了。
“害怕。”他自嘲地笑了，“当时特别害怕，怕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连句道别都没来得及跟你说——星星，我要是死了，你会怎么样？”
祁星面无表情：“你永远没机会知道那种事。”
“哦……”虽然是很生硬的回答，但叶骁却莫名听得很开心。
听得她再度开口：“伤你的人是韩明朗？”
“是，你猜到了？”
“一切都和欧阳悦的描述吻合，不是他能是谁？”
“梁凤池这是要致我们于死地，这男人还真是目无法纪，他大概是疯了。”
祁星将目光冷冷投向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夜幕降临了。
“没关系，对待疯子就要用疯子的办法。”
“嗯？”
“但现在还不是硬拼的时候，我们慢慢来。”
慢慢来，祁星不是第一次说这三个字，然而这次听上去比任何一次都更阴森。
她说：“医生说你暂时还不能进食，先乖乖闭眼睡一会儿，明天我从家里给你煮粥带过来。”
她的手很温暖，无论何时都能让人产生安定感，叶骁顺从地闭上眼睛，他微笑着。
“星星啊，不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话音未落，祁星已倾身向前，柔软的唇贴上他的额头。
“好梦。”
当朱樱提着一盒刚出锅的盖浇饭，准时带着其他人返回医院时，发现病房里只剩下熟睡的叶骁，而祁星却不知去向。
她疑惑地打电话过去询问，却只听到“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的机械女声，不禁心生不安。
她突然意识到，祁星为什么规定自己一个小时内必须回来照顾叶骁呢？既然如此，就说明祁星是要趁机离开医院，背着他们去做些什么。
到底要做些什么？毋庸置疑，答案是令人恐惧的。
她知道，祁星很少冲动，可一旦冲动起来谁也拦不住。
而此刻，在远离医院的一条小巷里，祁星靠着年久失修的破砖墙，正在与欧阳悦通话。
“韩明朗一般都在哪里出没，换句话说怎么才能找到他，告诉我。”
欧阳悦被吓了一跳：“你怎么想起来要找韩明朗了？”
“叶骁差点被他弄死。”
“……”
“说。”
一个字的命令最可怕，欧阳悦意识到了严重性，聪明如她也听出了祁星有多愤怒，她不敢含糊其辞：“我对韩明朗了解不多，但我知道他似乎不喜欢跟别人一起行动，除非合作对象是段歆。”
祁星反问：“他喜欢段歆？”
“这我不确定，但我觉得有这个苗头，否则像他那么不合群的人，为什么偏偏只喜欢跟着段歆？”
“这不重要，我现在需要知道的是，在哪里能找到他。”
“明光大厦你知道吧？5层是我们的根据地，也就是所谓的凤舞九天事务所——不过我建议你先别去，挺危险的。”欧阳悦说，“如果你想找韩明朗，可以尝试在明光大厦附近那家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守株待兔，他经常失眠，听说一失眠可能凌晨三四点爬起来去那里点杯冰可乐，一坐就坐到天亮。”
“很好。”
祁星只回复了这两个字就结束了通话，她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转身头也不回朝远处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