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说完，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翠儿一脸羡慕的看着阿芳消失的方向，羡慕道：“我要是有阿芳这样的武功就好了。”

孙娉婷似笑非笑的瞥了翠儿一眼：“要不，将你许给天佑的条件，换成我给你请个武师，教你习武？”

翠儿目瞪口呆的看了孙娉婷一眼，忙不迭的摇头道：“小姐说笑了。奴婢这辈子心无大志。只想着能一直做小姐的奴婢，伺候少爷。”

孙娉婷心头嗤笑：都要去伺候孙天右了，还好意思对我表忠心呢？

翠儿并不知道孙娉婷在想着什么，好奇道：“小姐，你交给阿芳什么重要的任务？要这么晚去做的？”

孙娉婷澹澹的道：“听说，不多管闲事，才能长命百岁。”

翠儿神色十分尴尬，飞快的跪了下去，磕头道：“奴婢知道错了，求小姐恕罪。”

“罢了，你错的事情，也不在这一处两处的了，起来吧。”

孙娉婷此刻关注着花萝苑那边的事情，根本就没什么心思去管翠儿。

翠儿也是个十分聪明的人，知道自己这一次是逃过一劫了。

赶紧起身，眼观鼻鼻观口的站在孙娉婷身边，柔声道：“小姐，咱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苏晚雪就是在染亲王府了。那什么时候去曦园抓她比较合适？”

孙娉婷看着白痴一样的看着翠儿，嘲讽寒声道：“去曦园抓她？”

翠儿一本正经的点头：“对啊，去抓她。若是不去抓她，怎么能让人知道，这苏晚雪大晚上的不在家里，竟然是去了外头呢？

孙娉婷冷笑：“若是去抓她，那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盯着她？现如今的苏晚雪，那可是咱们相府里面的香饽饽，谁不想着讨好呢？你可是胆子大，竟然敢去抓人家。你也不怕人家反咬你一口？”

翠儿目瞪口呆的看着孙聘婷，亚宁眨了眨：“若是如此，那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等着吗？”

孙娉婷歪着头，瞥了翠儿一眼：“你想如何？”

翠儿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中带了几分凝重的道：“要不，奴婢想个法子，亲自去曦园看一看吧？”

“你要如何去呢？”

孙娉婷此刻大约是想要试探一下翠儿的真心，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翠儿，目光灼灼。

翠儿略微顿了顿：“那件烟霞锦，小姐还没送过去呢。要不，趁此机会，奴婢给送过去？”

“烟霞锦？”

孙娉婷的眼睛眯了眯，其实翠儿不说，她都快要将烟霞锦给忘记了。

只是此刻，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虽说确实是想要试探一下翠儿这丫头对自己的心思，孙娉婷也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机会，好时候。

略想了想，孙娉婷轻笑道：“难得你能有这份心思。我已经很高兴了。关于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另有安排。”

翠儿原本想要问的，不过想着方才阿芳离开了，也就知道了。

神色中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落寞的低声答应着，只是心里还是很好奇，要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知道苏晚雪是不是在曦园。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暑热也缓缓的褪去了。

空气逐渐变得温凉了起来，翠儿缩了缩脖子：“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去歇着吧。”

孙娉婷皱眉，心头想着，阿芳怎么这会儿还不回来。

莫不是失手了？

这样的想法刚一出现，就被孙娉婷自己给否认了。

这是不可能的。

阿芳那样的本事，怎么可能在这孙相府里头翻船。

虽说阿芳说过，孙相府有高手，是保护孙相安全的。

可再高手的人，也不会轻易入后宅的。

所以这会子去做事情，在孙娉婷看来，是最安全不过的了。

孙娉婷说服自己继续等着。

至于翠儿，请了第一次之后，看见孙娉婷不为所动，也就懒得请了，索性直接坐在地上开始打盹了。

就在孙娉婷逐渐无法忍耐的时候，终于看见阿芳的身影了。

阿芳才落地，孙娉婷就迎了上去：“怎样？阿芳，可得手了？”

阿芳看了一眼那边揉着惺忪的眼睛醒过来的翠儿，只是给孙娉婷点了点头，没仔细说，转身回去了自己的房间里。

翠儿很显然看见了，疑惑道：“小姐，阿芳姐姐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

孙娉婷低声道：“你阿芳姐姐这几日出门都有事情忙，想必是太忙了吧。”

翠儿似懂非懂的点头：“那小姐，现在咱们可以休息了吗？”

“嗯，准备沐浴更衣吧。”

孙娉婷对下人十分的苛刻，基本上没有任何人敢忤逆孙娉婷的意思。

便是此刻，孙娉婷要沐浴，那也是马上就准备好了。

孙娉婷舒舒服服的躺在浴桶里面，神色中带了几分嘲讽，心头想着：苏晚雪，这一次，我看你要如何脱身。一个品行不端的女子，是没资格在相府的。

便是孙相和郡主都怜惜她，想要留着她，那些言官，也是不会允许的。

毕竟，孙相乃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相爷。

他身边的人若是行不正坐不直，那可真是一件让人十分焦心的事情。

更何况，苏晚雪还是未来染亲王妃。

如此的不知道自重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做染亲王妃？

如此想着，孙娉婷就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打好这一仗。

不管怎样，一定要让苏晚雪付出代价，滚出孙相府。

不管是孙家小姐的位置，还是染亲王妃的位置，都轮不到苏晚雪来染指。

很快，院子里就嘈杂了起来，还夹杂着翠儿慌乱的哭声。

听见翠儿彭的一声推开门闯进来的时候，孙娉婷霍然起身：“你瞎吗？是不知道本小姐在沐浴？”

翠儿慌乱跪在地上，磕头道：“小姐不好了，夫人突发急症，二奶奶那边的人过来通知小姐，说是请小姐去花萝苑伺候。

“急症？严重吗？”

孙娉婷一面着急的穿衣裳，一面对翠儿道：“既然都知道是急症，很着急，那你还愣在那边做什么？还不赶紧的过来伺候我更衣？”

“是，奴婢这就来了。”

翠儿赶紧的拿了巾子去给孙娉婷绞头发，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

不小心扯到了孙娉婷的头发，气的孙娉婷一巴掌扇过去：“贱婢，毛手毛脚。要你这个贱婢有何用？”

翠儿被打了个趔趄，眼泪花儿在眼眶里转悠，愣是不敢掉下来，只抽抽噎噎的低声道：“小姐恕罪，奴婢知道错了。奴婢这就小心一点。还请小姐原谅奴婢这一次吧。”

孙娉婷的眼睛恶狠狠的剜着翠儿，那样子，简直像是要吃人一样。

翠儿的手脚也算是麻利的了，很快就将孙娉婷打扮好了，仍旧拿来了一个斗篷，并一顶帷帽，就要朝着孙娉婷的头上扣。

孙娉婷直接掀开了，脸色阴寒：“你干什么？是觉得闷不死我？”

翠儿唯唯诺诺：“小姐误会了，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想着，既然夫人是急症，那么肯定会有外头的大夫过来。万一冲撞了小姐，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孙娉婷闻言就更加生气了：“你都知道的道理，难道我不知道吗？我堂堂孙家的大小姐，需要你提醒，我才能想明白这些事情吗？多此一举。”

看着孙娉婷拿着扇子往外面冲，翠儿就目瞪口呆了起来。

不知道阿芳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翠儿身后，澹澹的道：“去，跟上去，好生伺候小姐。带着斗篷和帷帽。等到了那边之后，再将斗篷和帷帽给小姐戴上。”

翠儿如蒙大赦，赶紧的带着东西就出去了，眉目中都是庆幸。

只觉得有阿芳在真的是很好，不管什么事情，都有人给自己出主意。

也不知道阿芳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伺候在主子身边。

也许，等那个时候，主子的心情，也可以跟着就好一点了吧。

也许，等那个时候，自己也就不必天天都挨打了。

虽说此刻已经天黑了，可到底是相府呢，到处都点了明晃晃的灯。

翠儿抱着斗篷和帷帽飞快的跟了出去，就发现孙娉婷去的方向根本就不是花萝苑的方向，而是曦园的方向。

翠儿瞬间愣住了，忙不迭的跑了上去：“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孙娉婷歪着头瞥了翠儿一眼，拖长了声音的笑道：“你说呢？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翠儿瞬间明白了过来，笑容灿烂到了极致：“小姐这么说，奴婢就知道了。小姐放心，奴婢都知道了。”

很快，到了曦园，翠儿就上前去敲门。

出来的是一个十分面生的丫头。

翠儿伸长了脖子的朝着里面看了一眼。

只觉得黑咕隆冬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丫头也是十分的警觉，飞快的挪身子，将翠儿的目光给挡住了，沉声道：“这位姐姐，你是哪里的姐姐，怎么可以来我们小姐的院子这么没礼貌。”

翠儿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你说什么？你个没脸没皮的小贱丫头，竟然敢说我没礼貌？我就是金玉楼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翠儿。你们小姐呢，我要见你们小姐。”

那丫鬟后退了一步，对着翠儿行礼道：“原来是翠儿姐姐，恕我眼拙，倒是没认出姐姐来。也不知道姐姐这么晚来打扰我们家小姐，所为何事？”

“何事？”

翠儿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现自己金玉楼大丫鬟的威风，孙娉婷就走了出来。

曦园的丫头，虽说大部分都是从外头刚买回来的，却都是聪明伶俐的，瞧见孙娉婷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位是大小姐了，忙对着孙娉婷行礼。

孙聘婷难得的心平气和：“花萝苑那边通知，说是祖母得急病，我要过去探望祖母。特意绕路来曦园通知姐姐一声。若是姐姐还没睡下，就同我一起去探望祖母吧。若是姐姐睡下了，那我就先走一步，姐姐随后赶紧来吧。”

听见这话，那丫头也不敢怠慢，回头看了一眼，道：“多谢大小姐。只是我们家小姐睡得早，已经歇着了。只能请大小姐先过去。奴婢去请我们家小姐起身，过去探望夫人。”

孙娉婷点头笑道：“那我就先过去了，让你们家小姐动作麻利点。相府的规矩，若夫人病了，全家都是要去侍疾的。”

那丫鬟四平八稳的：“多谢大小姐，我们小姐初来乍到，还不懂规矩。多亏了大小姐，奴婢一定会告诉我们小姐，让我们小姐好好感谢大小姐。”

这门口墨迹了这么久了，里面房间里没开灯，也没有任何动静，孙娉婷几乎可以确定，苏晚雪是真的不在院子里了。

可是这守门的丫鬟，这也过分的四平八稳了吧。

她给人的感觉就是，苏晚雪是在院子里的，根本就没出去。

这个疑惑，不光是孙聘婷有，翠儿也有。

“小姐，奴婢怎么觉得，这丫鬟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点都不慌张？”

孙娉婷心头正烦躁的很，听见这话，就更加烦躁了，恼怒寒声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告诉我，苏晚雪肯定不在曦园的吗？”

翠儿瞬间目瞪口呆：“这……奴婢确实是跟过去了，眼睁睁的看着人出去二门的。然后，奴婢奉命去找了小姐让奴婢找的人。他给奴婢回话，说是亲眼瞧见了苏晚雪主仆二人入了染亲王府的。”

“可是……”

孙娉婷眉头紧皱，总觉得自己算漏了什么，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来，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翠儿到底不是个多么细心的人，嘿嘿笑道：“依着奴婢看，多半是不在的。若是在的话，方才那么大的动静，她没理由不出来看看。再说了，奴婢可是扯开了嗓门儿的在门口喊的。便是她歇着了，她身边那个领头的，叫做诗笺的，不是应该出来招呼一声吗？”

孙娉婷点头道：“你说的倒是在理。其实我也应该这样想就对了。我都特意在那边大声说话了，里面都毫无动静，想必是真的不在。”

翠儿笑道：“小姐实在是不必太着急的。小姐选中的人，自然是可靠的。他都说苏晚雪去了染亲王府，那自然就是去了染亲王府。咱们去夫人那边以逸待劳就是了。”

孙娉婷笑道：“正是呢，去祖母院子里等着，我倒是要看看，若是等不来苏晚雪，明儿苏晚雪要怎么见人。对了，你可有听见消息，外头的郎中，进来了吗？”

翠儿忙道：“来了呢，奴婢特意递了话出去，说要请的百草堂的大夫来。”

孙娉婷笑道：“百草堂身为京城的第一大药房，每天人来人往，人多嘴杂，这不出一日，定然就能传播得沸沸扬扬。我倒是要看看，苏晚雪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京城，留在孙相府。”

翠儿点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像是苏晚雪这样的人，早一点离开咱们相府，咱们相府也能早一点安稳下来，也免得被败坏了门风。”

“可不是。”

孙娉婷心头得意。

只觉得若苏晚雪走了，这相府的一切都是她的。

祖父祖母的宠爱，还有那染亲王妃的位置。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有那文运昌隆的令牌，必须要留下来。

而且，她必须要得到。

今天晚上，对于她来说，将是很重要的一天。

前面就是花萝苑了，孙娉婷仔细的整理了衣裳和裙摆，还让翠儿帮她看了看鬓发是否妥当。

翠儿笑容灿烂：“小姐您就放心好了。您如今这模样，可谓是姿容绝世。让人见之忘俗。”

对于自己的容貌，孙娉婷还是很自信的。

抬眼看了看花萝苑，孙娉婷疑惑的歪着头，看了看翠儿：“有没有觉得，今天的花萝苑，格外的安静？”

翠儿眨了眨眼睛：“没有啊。大约是小姐太担心夫人了，所以才会这样觉得。”

“不，真是太安静了，就像是里面根本没人一样。”

孙娉婷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

翠儿忙伸手扶着孙娉婷：“小姐这是自己吓唬自己呢。这里怎么可能没人呢。二奶奶派人送信的时候，就说已经过来了，此刻肯定是在的。”

孙娉婷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对，你说得对。我母亲向来孝顺祖母，但凡祖母生病，我母亲都是第一时间过来的。”

孙娉婷说完，再次让翠儿确认了自己的形象没问题之后，才踏入了花萝苑。

花萝苑这边，自然也有孙娉婷的人，此刻就等在门口。

看见孙娉婷过来，赶紧的迎接了上来，嘴里道：“哎幼喂，我的大小姐哟，你怎么这会子才来啊？”

孙娉婷下意识皱眉：“怎么？我是来迟了？”

“和迟早不相干的，相爷问了你几次了。”

“相爷？”

孙娉婷疑惑道：“祖父平白，如此频繁的问我做什么。”

那人道：“可不是嘛。二奶奶也觉得奇怪得很。因此吩咐奴婢在这门口守着。等小姐一来，就让奴婢问小姐，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才让相爷如此惦记。若是做错了，小姐一会儿进去，直接跪下认错。相爷终归会看在小姐素日里听话乖巧的份儿上，原谅小姐的。”

这一席话，孙娉婷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几日，不就是和苏晚雪有了点龃龉嘛。

这白天不是已经敲打过了。

这不至于，为了苏晚雪这点子事情，还要敲打自己好几次吧。

不过，孙娉婷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今天晚上的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策划的。

可是，这事情才一发生，没道理祖父就知道是自己做了的吧？

那如果真的是这样，也太神奇了。

因着宋氏做事情从来都不会无的放失，也向来十分仔细，孙娉婷想了很久，才确定自己真的是除了这件事情之外，再没做过其他的事情了，这才道：“多谢提醒，不过，我最近没做什么事情让祖父生气。若说最为生气的，莫过于是和苏晚雪没相处好。其他的，并没有了。”

那人疑惑的看了看孙娉婷，很明显是对孙娉婷说的这一番话表示怀疑。

不过最终还是提醒道：“不管情况是怎样，终归现在是对小姐十分的不利。小姐还是要当心一些才好。”

“多谢。”

孙娉婷丝毫不吝啬的塞给对方一个大荷包，笑道：“辛苦你了。”

那神色，就像是对方站在这里，对她几次三番的提醒，就为了这个红包一样。

那个人很明显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略微愣了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对着苏晚雪屈膝柔声道：“多谢大小姐，大小姐请吧。”

等苏晚雪进去了，才知道为什么她会三番五次的提醒自己了。

大厅里，首位坐着的，就是孙相。

宋氏坐在下首，颇有几分如坐针毡的模样。

很明显，在孙娉婷来之前，这边的谈话，并不算是友好。

孙娉婷的脸色很明显的难看了起来，略微顿了顿，才对着孙相请安：“娉婷见过祖父，娉婷给祖父请安。”

原本，每一次请安之后，孙相都是第一时间让孙聘婷起身。

可是这一次，孙相却只是看了孙娉婷一眼，就再也没有搭理孙娉婷。

倒是宋氏腆着脸道：“聘婷啊，你快起来吧。你祖母急病，祖父心情不好，才会如此。”

孙娉婷战战兢兢的看了看孙相，心头想着，宋氏如此这般，会不会是越俎代庖了。

可让孙娉婷没想到的是，孙相竟然对这样的情况默许了。

孙相是最注重规矩的人了。

平日里谁要是破坏了规矩，孙相肯定是第一个站出来不会容忍的。

然而此刻，孙相却是默许了宋氏在他面前发号施令。

孙娉婷眉头紧皱了起来。

难道说，云氏真的要不行了？

这相府的中馈，终于要轮到宋氏了？

如若不然，向来在礼教方便无比苛刻的孙相，怎么会容忍宋氏做出这样的事情？

孙娉婷在丫头的搀扶下起身了，也不敢打扰孙相，只对着宋氏小声道：“母亲来得早。可知道祖母现如今是什么情况了？”

宋氏略尴尬的低声道：“母亲来的也不比你早多少。”

闻着宋氏身上皂角的味道，孙娉婷就明白宋氏大约是和自己差不多的情况。

心头略有几分懊恼。

怎么就这么巧。

不过宋氏到底来的早一些，忙道：“百草堂的大夫说，情况多半不太好。让咱们做好心理准备。”

孙娉婷的眼泪瞬间流出出来了，低声呜咽着。

宋氏目瞪口呆：“娉婷，你这……你这是做什么？”

孙娉婷小声道：“母亲，怎么会这样，下午都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这样了？”

宋氏也十分意外：“我也奇怪得很呢。你祖母的身子骨，向来就是康健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我已经问了院子里伺候的人了，都说今儿没摔跤也没吹风。也就是睡之前，用了一盅燕窝，不久之后，就发了急病了。”

“燕窝？”

孙娉婷的心头一阵紧张。

按照这样的说法，阿芳肯定是把药放在那燕窝里面了。

孙娉婷赶紧的将话题转移开了：“燕窝，那不是日日吃着的嘛。要么是身体里面的病症，这突然就被勾出来了？要不然……就是冲着了？”

最后三个字从孙娉婷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孙娉婷清楚的感觉到孙相的那一双眼睛，宛若淬毒一样的盯着孙娉婷，似乎孙娉婷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一样。

孙娉婷慌乱跪下了，磕头道：“祖父息怒。娉婷没有别的意思，也只是说一说。”

“说一说？”

孙相能够纵横官场这几十年，从未败下阵来，可见孙相眼光毒辣，处事果决。

瞧着孙娉婷如此这般，便直接把话挑明了说：“你不外乎就是觉得，雪儿那丫头才入府里，你祖母就生了这样的急病，只怕是雪儿那丫头的八字和你祖母的八字克着了。”

孙娉婷心头大惊。

便是孙娉婷如何生了一副玲珑心肠，也是想不到孙相竟然这样直截了当的将她盘算着要扣在苏晚雪头上的帽子给说了出来。

神色中带了几分尴尬的低声道：“祖父，这从何说起呢。原本也是娉婷听着旁人说的。说这没来由的病症，极有可能是冲着了。如今瞧着祖母的情况，也大约是这个样子，才斗胆说了出来。没想到影射了雪儿妹妹，让祖父生气动怒了。还请祖父看在娉婷是无心之失的份儿上，原谅娉婷这一次。”

孙相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孙娉婷，半晌才道：“这究竟是你无心之失，还是特意这样说的。我现在倒是不好给你下定论。但是，娉婷，你要知道，你祖母这一生，为了咱们府里操劳了这么多年。本相唯愿你祖母这后半生平安顺遂。你可明白？”

孙娉婷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有一种被孙相看穿了的错觉。

总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说什么，似乎都是在孙相的算计之内。

宋氏瞧着孙娉婷直接就给愣住了，忙笑道：“父亲大人教训的是，儿媳也时常这样教训娉婷。让娉婷千万不能忘记了要好好伺候祖母。好在这丫头也还算是乖巧懂事，几乎都不会让儿媳为难和操心的。也就是这两日，因着雪儿丫头刚来，娉婷这丫头略有几分护食儿，这才让小姐妹俩有了几分龃龉。不过儿媳相信，不管是雪儿还是娉婷，都是好姑娘。铁定日后熟悉了，也就可以好好相处了。娉婷，你说是不是？”

孙娉婷忙道：“是，母亲说的是。祖父大约还不知道吧。傍晚的时候，娉婷和雪儿妹妹是一起回去的。路上娉婷就已经和雪儿妹妹道过谦了。妹妹也表示原谅雪儿。”

孙相看了孙娉婷一眼，神色中似乎是有点不太信任的样子。

过了一阵，才道：“娉婷，你的脾性，祖父这些年，也很是知道的。你向来就要强，从来不肯让人的。只是这雪儿，那可是祖父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啊。不管你能不能让人，都不可以让雪儿受委屈，明白吗？”

孙娉婷已经笃定了苏晚雪不在相府，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孙相都已经这样明明白白的划道道了，那就是要动真格的了。

若是这个时候，还不为自己争取一把的话，只怕将来就没机会了。

孙娉婷想明白了，也就不犹豫，像是从前无数次和孙相撒娇那样，膝行上前，拉扯着孙相的衣袖，可怜兮兮的道：“祖父，您老人家如此明目张胆的和娉婷说您老人家心里是这样想的，就真的不怕娉婷难过吗？祖父，您也太偏爱雪儿妹妹了。”

孙相长叹了口气：“祖父对你，也是偏爱的。只是你雪儿表妹，这些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祖父要补偿她。”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孙娉婷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也不管孙相是不是会生气了，今儿就是要把话说开。

更何况，苏晚雪也不会出现。

孙娉婷任性的为自己辩解：“可是，祖父，又不是我让雪儿妹妹变得孤苦伶仃的，凭什么要让我来承受这个结果呢？想必祖父自己也已经察觉到了。就是自从雪儿妹妹来了之后，祖父就将自己大部分的心思和关爱，都放在了雪儿妹妹身上。那些，原本都是娉婷一个人的啊。祖父也不要说，娉婷没有容人之量了。祖父试想，娉婷原本有两块点心。可如今，祖父将属于娉婷的两块点心都给了妹妹。那娉婷吃什么呢？祖父便是心疼妹妹，那一人一块就好了啊。”

孙相被气笑了：“嗯？所以说，娉婷这是在说，祖父实在是偏心到家了？”

宋氏也跟着低声呵斥道：“婷姐儿，不许胡说八道。你祝福为人最是公正，怎么可能偏心。”

孙娉婷十分执拗的低声道：“母亲，难道女儿还会欺骗母亲吗？祖父确实是偏心了。”

孙相点头：“这话不错，本相承认，确实是偏心了雪儿了。可是娉婷，你也知道的，雪儿就要出嫁了。等她出嫁之后，难道祖父就不心疼你了？”

孙娉婷低着头，心里很明白，孙相能够和自己说这样一番话，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便是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服软。

孙相叹息道：“起来吧。也不知道你祖母到底是怎样了。”

孙娉婷松了口气，心头盼望着，自己这样一番据理力争，能够让孙相知道自己的心意。

此刻，她还是很关心云氏的。

伸长了脖子的看着里面，只觉得里头人影幢幢，似乎是有不少人的样子。

皱眉道：“祖父，咱们都在外头，怎么不进去瞧着啊。也不知道大夫是如何给祖母治病的。这到底是男女……”

孙娉婷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氏狠狠的瞪了一眼。

那一眼，让孙娉婷再也不敢吭声了，十分规矩的低着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孙相意味深长的看着孙娉婷，过了一阵才道：“你可能不知道。里面那一位，是女大夫。”

“女大夫？”

不光是孙娉婷，就是宋氏也惊讶了：“这京城，什么时候来了以为女大夫。莫不是招摇撞骗的江湖人吧？”

孙相瞥了宋氏一眼：“你是觉得，堂堂百草堂，竟然会允许一个招摇撞骗的女骗子来孙相府出诊吗？”

宋氏被噎住了。

只是这女大夫，极少极少。

宋氏身在后宅，心里是很清楚的知道。

自古以来，也不知道多少后宅女子，因为生病了，不方便请大夫诊治，最终病死。

若是女郎中那么容易来，那其他的那些病死的女人，真的就是太冤枉了。

孙娉婷还是很不甘心：“这女人做大夫，也是闻所未闻。”

宋氏点头：“可不是嘛。从未听说过有女人能够做大夫的，还是百草堂的。”

孙相冷哼了一声：“你们自己没见识，就不要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没有的。不过是你们没见识过罢了。”

孙相这毫不客气的说宋氏和孙娉婷没见识，也是将宋氏和孙娉婷的脸打的啪啪啪的响了。

宋氏脸色十分难看，好半晌才低声道：“是，父亲大人教训的是。都是儿媳妇不好，儿媳妇短视了。求父亲大人恕罪。儿媳妇以后一定会谨言慎行。不会在作出任何有损咱们相府形象的事情了。”

孙娉婷也赶紧保证，孙相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孙娉婷又道：“既然是女大夫，那孙女儿进去探望祖母，也应该是使得的。”

孙相冷笑道：“便是我都不被允许进去，何况是你？”

孙娉婷心头又是一噎。

伸长了脖子的看着花萝苑外头，一副很担心很紧张的样子。

宋氏疑惑道：“大夫在里头呢，娉婷你这伸长了脖子在看啥呢？等谁？”

孙娉婷眨了眨眼睛：“等雪儿妹妹。”

宋氏这才一拍脑门儿，懊恼道：“这侍疾，是咱们府里才有的规矩。只怕别处是没有的。而且你妹妹这才来府里，对规矩也不太懂。加上方才，我也忘记了派人去曦园通知。”

孙相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对于宋氏说的，没派人去通知苏晚雪，是特别的不满。

宋氏忙道：“父亲大人息怒，儿媳妇这就派人去请雪儿。”

孙娉婷笑道：“母亲莫着急。女儿方才过来的时候，就是想到雪儿妹妹怕是不知道规矩，也没接到通知，就亲自去了一趟曦园，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了雪儿妹妹。”

宋氏疑惑道：“你既然去了曦园，怎么也不将你妹妹一起请过来。也好让你祖父放心。”

孙娉婷为难道：“母亲容禀。女儿何尝不希望将妹妹请过来呢。只是……只是娉婷过去的时候，妹妹房里已经熄灯了。就只能告诉了守门的丫头，让守门的丫头去请妹妹起身，过来伺候祖母。想必妹妹起身的速度不是很快，或者是根本就不习惯侍疾，想着明儿再来，也未可知。”

宋氏皱眉：“这规矩就是规矩，若传出去，说你妹妹不过来。知道的呢，说是你去请过了。她被事情绊着，来不了。这不知道的呢，要么编排是我们容不下你妹妹。要么肯定就要说，是你妹妹不孝顺，不肯过来伺候祖母。”

孙娉婷一脸为难，一脸不可思议的摇头道：“这……这不能吧？这些人，也不至于这样为难人吧？”

宋氏道：“你呀，你年纪轻，不知道分寸规矩。也不知道外头那些人的嘴，毒辣得很呢。再说了，你妹妹这才入京城，又是染亲王妃，盯着你妹妹的人，多得是呢。咱们相府，也是大户人家了，最为讲究规矩的人了。这若是自家人的规矩都弄不好，回头，是要被人笑话的。影响了你妹妹的声誉，事小。若是影响了你祖父祖母的声誉，咱们相府的名声就危险了。”

孙娉婷目瞪口呆的看着宋氏，第一次觉得，宋氏竟然会为了这些事情操心？而且还是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

孙相抬了抬手，沉声道：“行了，也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了，派个人去一趟曦园，给雪丫头请过来。”

可巧周嬷嬷就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孙相就道：“你去曦园，请了雪丫头过来。”

宋氏忙道：“父亲大人，母亲这边，只怕是离不开宋嬷嬷。要不，还是我身边的人亲自去走一趟吧。还请父亲大人放心，孰轻孰重，媳妇还是知道的。毕竟，这里头还有女大夫，不是咱们府里的人。”

孙相点头：“嗯，以大局为重。赶紧去吧。”

宋氏走了之后，孙娉婷心头简直是乐开了花。

可脸上却做出一副十分心疼，十分为难，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主动拉着周嬷嬷，关切道：“周嬷嬷，也不知道祖母如今，怎样了？可还好？”

周嬷嬷对着孙娉婷屈膝道：“大小姐莫着急，相爷还在这里呢。”

言下之意，相爷都在这里，你着什么急。

孙娉婷脸色十分难看的放开了周嬷嬷，对着孙相行礼道：“都是孙女儿太着急了。还请祖父原谅孙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