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垂着眼帘站在原地，木然看着绿萼扶起浑身无力的唐盈盈，主仆二人一同战战兢兢地向他道谢。

唐盈盈日后会如何，谁也说不准。但起码从现在看来，她虽然降了身份禁了足，但也给了她一个机会将自己的寝宫封起来，算是另类的自我保护了。

不管怎么说，这眼下的劫难，就算是揭过了。

“陆大人……”唐盈盈神色凄然，“你不必替我说话的。你现在惹怒了皇上，要怎么……”

她说不下去了。

结合谣言与萧靖驰的态度，她就算再单纯也看出来了，陆离和萧靖驰之间的关系，远远不止君臣或是帝王与伴读情分这么简单。

再深的，她也不敢想。

陆离脸色苍白，强颜欢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无妨。禁足期间也没人会找你，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拿不到，让绿萼去偏殿找我。”

“陆大人，我不必……”

“没事。”陆离安慰道，“我一直当你是我妹妹看待的，若你真的有需要，来找我便是。”

唐盈盈低头应了。

陆离现在实在是不舒服，不仅头疼，身上被方才两个想要带走唐盈盈的太监推搡到的地方，也隐隐作痛。

他没精力与唐盈盈寒暄了，告辞离开。

琉璃已经不见了踪影，暗一不知道藏在哪里，陆离看着周围漆黑的道路，独自点了盏灯，慢慢往回走。

可他统共来找唐盈盈没几次，这宫里的道路弯弯绕绕的实在难以记住，陆离绕了快一个小时，也没找到偏殿。

他身上难受得厉害，头也越发疼了。

“统儿，我好像迷路了，但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陆离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这么大一个皇宫，居然一个宫人都遇不到。”

系统没有回答。

陆离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系统好像是出bug了，这会儿应该正在紧急抢修呢。

他不禁更难受了。

之前看到琉璃来找他，在意识到唐盈盈可能有麻烦的时候，他顶着寒风一路快步走过来的，先前紧张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闲下来了，才觉得头疼欲裂，整个人也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来。

想要把唐盈盈拉走的那两个太监应该是专业干打砸抢烧这种力气活的，手劲大得惊人，拉扯之间大概是伤到了他的手臂和腰，这会儿也火辣辣得疼。

总而言之，他浑身不舒服。

偏偏这里僻静得很，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想问路都找不到人。

“……萧靖驰真该找人管管后宫了。”陆离抱怨道，“半夜三更连个巡视的都没有，要是有人闯进皇宫意图行刺，都没人跟他报信的。”

陆离也不知道暗一在不在，并不想出声求助。

他今天都近乎和萧靖驰决裂了，暗一再怎么说也是萧靖驰的手下，说不定这会儿正跟着萧靖驰，不知道躲在那里吐槽他呢。

陆离越想越委屈，一贯可以交流的系统也不在，说话都没人说。

他也发觉自己此时情绪不对，神智也不大清醒，行径还十分幼稚，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我好像是生病了。”陆离茫然地自语道，“早知道刚刚跟卓兴一起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现在，四周连个灯火都看不到了。

陆离索性靠着一个假山坐了下来，靠着假山来抵挡半夜刺骨的阴风。

等到白天吧，那时候估计就有人了。

若是系统此时还在，他一定会发出提示。

——萧靖驰的黑化值，已经到达了45%。

确切地说，在陆离执意拦在唐盈盈身前时，萧靖驰的黑化值就飙升到了一个可怕的高度。

30%黑化值的“濒死”惩罚就要来了，但是陆离一无所知。

他大脑昏昏沉沉的，抱着手臂缩在假山旁边，打算就这么过一夜。

嗯，等今晚过去了，再去找萧靖驰说吧，道歉也好哄人也好承认错误也好，反正他现在自己都在气头上，也不想说什么服软的话。

先熬过今夜……

另一边，刘公公弓着腰，一言难尽地看着脸色阴郁的萧靖驰。

他站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皇上，陆大人身体似乎是不舒服，要不，奴才先派人把他送回去，再从长计议？”

萧靖驰没说话，继续保持着周身的低气压，沉默得好像陆离此时靠着的假山。

刘公公有苦说不出。

这两位……都是祖宗！

本以为皇上这次气着了，起码一段时间内不想理陆大人，没想到皇上怒气冲冲地走出唐美人……啊不，现在是唐才人的寝宫没几步，就遣散了其他随从，带着他一个人拐到暗处，紧紧盯着唐美人的寝宫。

他一开始还纳闷皇上在看什么，但等了一阵子，发现皇上因为没看到关注的人走出来而情绪愈发糟糕时，他才反应过来——

皇上该不会，是在等陆大人吧？！

刘公公更加胆战心惊了。

偏偏其他人都走完了，陆大人又在唐才人那里耽搁了许久才离开，刘公公毫不怀疑，若是陆大人有留宿于此的迹象，皇上就该破门而入，直接抓人了！

……好在虽然迟了些，好歹还是出来了。

刘公公又以为皇上会直接去找陆大人，没想到皇上依旧一声不吭，看着陆大人走了一阵子后，又默声跟在后面，跟了一路。

在跟着迷路的陆大人在宫中转悠了半个多时辰后，刘公公被迫承认了这个荒唐的事实——

堂堂皇帝，居然像个贼人一样，正在跟踪陆大人！

是因为他这么大把年纪还没谈过这些情情爱爱吗，皇上的做法，他可是半点都看不懂了！

在看到陆大人难受地蜷缩在假山后面时，他分明注意到皇上嘴唇紧抿，手指攥入掌心，眼神中有过转瞬即逝的纠结……种种迹象，都表明皇上非常在意陆大人此时的状况，可皇上却硬撑着，就是不出去！

刘公公想给这两个人跪下了。

祖宗……我的好祖宗们啊！你们二位想做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痛快点呢！

这时，刘公公听到了一声痛呼。

像是小猫哼唧一样，细微而轻软，听起来却十分痛苦。

“……救命……救我……”

“……疼……”

“萧靖驰……”

刘公公猛然回头，只见皇上已经三两步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径直奔向了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