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平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雷禅却嗤笑一声。

他屈指一弹，空气就被压缩变为了结实的子弹，砰的一声击碎了泰平的膝盖，让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我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雷禅说道：“就凭你现在的身体，你又能做点什么？天夏泰平，你被我抛入魔界之后是变强了，但与那时相比，其实也没什么两样。想知道为什么吗？”

泰平抬头看过来。

雷禅回答道：“因为你是人类。”

“人类天生弱小，脆弱的肉体就是你们绝不可能逾越的缺陷和短板。”

“但是，人类十分聪明。你们拥有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大脑，精神中更是蕴藏着无以伦比的伟大力量。”

“由人类贡献智慧，妖怪提供力量，那我一定可以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时代！”

“曾经的我，这么想。”

“但是，我遇上了一个女人。”

“于是我便成了现在的模样。”

“你若问我后不后悔。那一定是后悔的，甚至悔的我肠子发青。”

“但你若让我重新去选，我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男人啊，真是笨蛋。”

“爱情啊，也真是害人不浅。”

雷禅翻身，坐在了一块碎石之上。

他看着魔界昏暗的天空，悠然说道：“魔界没人理解我，躯不理解，黄泉也不理解，所以这些话，我也只能说给你听。”

“我认为，魔界，灵界，人界应该都是一个世界，只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而诞生出的不同空间而已。在未来，将这些空间的壁垒打通之后，人类和妖怪就会像失落多年的亲戚一样重新结合。到时，往来人魔两界，大概就像是外出旅行一样简单，可那样的将来，有些人就会成为阻碍。”

“比方说……”雷禅指了指远方：“黄泉和躯那样的魔界统治者，当然，还有人界的统治者。因为他们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一定会反对改变，会阻碍新时代的到来。”

“人啊，总是不能互相理解，会为了大局和未来考虑，而放弃个人利益的更是微乎其微。此乃人性，更是社会与文明发展所遇到的必然困局。就好比黄泉和躯。”

“他们俩最开始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但随着他们实力的提高，势力的扩大，情况也就发生了改变。”

“为了不被打败，他们只能招揽更多手下，而人们聚在一起，就会形成独特的思想和意识形态。到了这时，矛盾就从意气之争变成了思想和意见的对立，恐怕黄泉和躯也没想到，与其说是他们决定了争斗，不如说是他们被各自的理念所裹挟，不得不去争斗。因为不服从众多意志就会导致众叛亲离，他们虽强，但也没强到足以一人对抗整个魔界的程度。”

“当然。他们也许早就看出了这点，只不过是装湖涂当做不知道罢了。毕竟作为称霸一方的大王，一言既出莫敢不从，如此舒爽的美梦，他们又何必去揭穿呢？”

“也许不仅不会揭穿，还会去坚定的维护呢。”

“嘿嘿。”雷禅笑了两声：“连自己真正想要的都不敢面对，真是两个可怜虫啊。”

黄泉：“……”

躯：“……”

“明明与人类联合有着极大的好处，明明这样才能步入更加辉煌的未来，却被所谓种族国家困住脚步，简直就是愚不可及。躯是这样，黄泉是这样，人类的领袖和统治者更是这样，我本以为你能成为代替我成为将人类和妖怪联合起来的新领袖，没想到你却被陷在更加无聊的仇恨中，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更是让我失望透顶。”

“如此一来，我也只能将希望放在幽助身上。他本身就是人魔混血，既有人界的亲友，也有魔界的朋友，或许他才是最适合继承我志向的那人，也只有他，才能为人类和妖怪带来真正的和平，带领他们走向辉煌的新时代。”

“但幽助还太弱小了，他还需要时间来成长。所以魔界还不能乱，我也还不能死。我为我向你做的一切道歉，很抱歉让你失约，让你经历了这么多痛苦。但是，天夏泰平，我还不能倒下。今天要死的……是你。”

雷禅说完并没有站起的意思。

因为杀掉现在的泰平，对他来说易如反掌，根本没有站起来的必要。

但泰平却再一次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虽然右臂折断，虽然左膝被击穿，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挺直了嵴梁。

如此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血如雨下，瞬间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片血泊。

“现在这个模样，你还不打算放弃吗？”雷禅问道：“还是说想像个英雄那样，站着死？”

“有很多人都说我是英雄，也有很多人认为我想当英雄。”泰平气喘吁吁的说道：“但是啊，我从来没想过要当英雄，我最想过的是太平安宁的日子，只不过这世间的不公太多，总被我看到，我才会不断出手。”

“雷禅，你渴望人魔统一，这份宏愿旷古烁今，我甘拜下风。但还是那句话，我并不想做英雄，我出手的原因只是为了讨个公道而已，过去是为了别人，现在是为了自己。”

“或许你将我扔到魔界是为了磨炼我，是为了让我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这是好意。但凭什么好意我就只能接受不可？我想碌碌无为，我想一无是处，我不想伟大不想努力，凭什么你一个念头就要让我付出，又凭什么我必须为了你的理想奋斗和努力？”

雷禅冷冷答道：“因为我比你强。”

“哈哈哈，不错，你比我强，总有强者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弱者身上，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即使你拥有无与伦比的志向，也不例外。”泰平笑着说道：“所以你看，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泰平大声说道：“你也好，黄泉和躯也好，包括人界的统治者在内，你们总觉得一些决定理所应当，是好也罢，是坏也行，众人就都该乖乖服从。但我要说的是，此乃强权。世界不是你一人的世界，不论好心还是恶意，若是枉顾民众意愿，那便统统是恶！若你们自认为是善，那我用鲜血冲刷掉你们的装饰，用利剑斩开你们的包装，明明白白的告诉世人，那就是恶！”

“荒谬！”雷禅也大声说道：“民众愚昧，若自寻死路，又该如何？”

“那就让他们去死！”泰平冷声回答：“生命的本能是不断繁衍，若是人心已经腐败到自寻死路还不知回头，那这样的人类，不要也罢！”

雷禅一愣：“我现在明白了，你真的不是英雄。”

“我当然不是，我只是一个四处讨公道的剑客罢了。”泰平说道：“若领袖辜负了人民，我就斩领袖，若人民辜负了国家，那我就斩人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天夏泰平，便是如此！”

“我明白了。”雷禅站了起来：“你这样的家伙，永远也让人喜欢不起来，但也让人不会讨厌。退下吧，滚回人界，我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泰平摇头：“我拒绝。”

“天夏泰平！”雷禅怒道：“你就这么想死吗？”

“老实说，真的有点想，我这么多年尝试了很多职业和事情，唯独还没有尝试过死亡。”泰平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道：“来吧，雷禅，杀掉我吧，会发生很有趣的事情也不一定。”

雷禅眯起了眼睛。

但片刻之后，他却勐冲上前。

“别想唬我！”

雷禅伸出利爪，直接贯穿了泰平的胸膛。

他能感觉的到，心脏在指尖爆炸的感觉。

天夏泰平就此死了。

幽助醒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老师？”

随着幽助的呼唤，雷禅抽回了手，天夏泰平便倒在了地上。

他曾不止一次倒下，但这一次，倒下的却是一具尸体。

天夏泰平，真的，死了。

辉煌灿烂的旧时代啊，就此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