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公这次确实是很高兴，在院中摆放了一张三丈长的方桌，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类美食和水果。

兴致高昂的蟠公甚至还在院中架起了火堆，然后不知从哪拉出了一条长约十丈，头顶白色独角的蛟龙，开膛破肚洗洗刷刷，劈成几瓣在火上烤。

刚才扒皮抽筋时龙鳞和龙皮散落一地，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心安理得的将龙鳞和龙皮收入囊中。

当然了，也顺带收了半个龙身到袖中。

吃饭的一共就五个人，五个人中有三个小孩一个老人，肯定吃不多啊，不收起来明天都放坏了，李四心中想到。

烤肉烤火其实要的只是一种气氛，普通凡火并不能将龙肉烤熟，反而被肉身所蕴含的规则压制，发挥不出原有的温度。

所以肉全靠蟠公堆叠在火堆旁的火灵石来提供热量，段长寿则在旁边不时的翻动龙肉，让它的受热更加均匀。

作为一个独自生活了十几年的单身男青年来说，对于火候的把握早已是登堂入室。

勤快的牙儿算是找到了新的大陆，用小手抓起调料一把一把的往龙肉上扔，激起一大片尘埃。

滑落的调味品落入火中，在烈火的灼烧下散发出异样的香味。

李四摸到蟠公的面前，端起一杯果酒神秘兮兮的询问道“蟠公，这条蛟龙是怎么来的？”

作为一个活了近万年的看古董，蟠公怎能不知道李四心中的打算。

“这条玉娇龙是我早年打的，那时他常常来我这偷桃子，老夫多次劝阻却屡教不改，老夫只能把他一棒子敲死了。

你放心就行，它们一族就剩下它自己了，不会有人找你寻仇的。”

“因为偷您桃子被一棒敲死了？”李四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确认道。

“对啊，桃子可是老夫的血肉结晶，不经我允许怎么能偷吃？”蟠公一副谁吃我桃子，我宰谁全家的凶狠表情。

“不过要是经过老夫的允许，还是可以吃的，而且要多少有多少。”蟠公翻脸绝对堪比翻书，刚刚还面目可憎的他，现在又换上了那副和蔼可亲的笑脸。

“蟠公真乃性情中人。”李四喝了口果酒说道。

看似蟠公做的决绝狠辣，但在那个吃人的时代，蟠公能做到这样已经实属不易。

“好了，不说了，喝酒。”蟠公对李四举了举酒杯说道。

“好，我敬蟠公。”李四将手中酒杯举高，一饮而尽。

“老祖和四儿哥哥在聊什么？”一脸黑灰，周身散发着调料香味的牙儿跑过来问道。

“没什么，龙肉烤好了吗？”李四拉起牙儿的小手，顺势他抱在怀中问道。

“对啊，舅舅说肉已经烤好了，让大家去吃。”牙儿从桌上拿起一个拳头大小的紫果，放进口中狠狠咬了一口说道。

紫果不但果皮是，连同里面的果肉都是淡紫色，果肉晶莹剔透，咬一口汁水四溅，散发着异样迷人的香甜。

馋嘴的李四忍不住诱惑，同样拿起一个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果肉入口香甜，化作一股精纯的灵力流下，随后在身体中蔓延。

“走啦，去吃龙肉吧！”李四将牙儿放下，搀扶起蟠公说道。

“你们先吃就行，人老了，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蟠公推开李四伸过来的手，一脸嫌弃的说道。

“这本来就是为你们准备的，少年人多吃点肉龙补，补补好。”

“好吧，既然蟠公不去，那我们就自己去吃了。”李四见蟠公确实没有要食用的欲望，没有再次勉强。

鬼知道蟠公年轻时候到底吃过多少龙肝凤髓的。

走在路上的李四刚刚还在想，到底肉烤熟了没有，既然烤熟了为什么没有香味，到了才发现，原来蟠公早已在火堆旁布置了结界。

结界中的段长寿目光呆滞的看着盘中的龙肉，嘴角的口水连成一片，滴在了黑色外套上而不自知。

李四看到他这馋样心中感到好笑，心道《九天经纬》都突破二层的段长寿，竟然连自己的欲望都无法控制，看来还需要对他的心境进行磨砺。

结果自己和苍羽进去结界之后，比他的表现还要不堪。

主要是龙肉太香了，那种香味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当时李四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那就是“吃吃吃”。

被身体最原始本能支配的李四，抓起一块龙肉就开始胡吃海塞。

只不过还有比他行动更快的，那就是苍羽，不顾烤肉的滚烫，全身贴在上面猛啄。

龙作兽类中最高贵的一种之一，对法则拥有无与伦比的领悟能力。而且龙族以肉身为根本，常以法则洗练之，所以才会出现如此美味的可能。

李四后来回想起这段往事，常在感叹，真不知当时的段长寿和牙儿是如何挨过那种诱人香味的，尤其是作为主烤段长寿。

龙肉不亏为大补之物，平时自认饭桶的李四刚，吃下去几块，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涨的难受。

龙肉中所蕴含的灵力被转化为庞大的道力，在李四宽广的经脉中肆虐。

张口间便有霞光喷出，通体沐浴在五色曦光之中。

段长寿和牙儿也是如此境遇，贪嘴的牙儿一边喷着五色霞光，一边往嘴中塞着肉块。

纯阳之体的好处在此刻发挥到淋漓尽致，牙儿儿所有吃进去的灵力，都储存在丹田的阳元处，以供他以后修炼而用，厚积而薄发。

苍羽直接是施展大小如意神通，每一次低头都有一大块龙肉吞下，身形在抖动中不断变大，直到变成高约十多米的巨型鸡，头上的鸡冠宛若一条匍匐的红龙。

这顿饭四人吃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只要胃里有丝丝的缝隙，就立刻用龙肉填满。

四人再出现时，具是通体无暇，口鼻中喷薄曦光，尤其是牙儿，丹田中的阳元炙如骄阳，似有金乌展翅、龙腾万里之相。

借着龙肉所特有的功效，段长寿和牙儿的修为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尤其是段长寿，《九天经纬经》突破到第三层，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神棍的气质。

牙儿的《洗髓易经经》也已突破到第二层，主脉上已然衍生出细小的经脉，可供温和的的道力运转不息。

而苍羽又变成巴掌大小，陷入沉睡，李四将他放在了袖口之中。

等这一切安排妥当，时间过去了两个月之久，李四九月出门，现在已然是十月有余，距跟师傅的及冠之约，还有五个月的时间。

在这之前，还要去一趟居庸山离火宗，将牙儿送到南炎的手中。

李四这几天在研究居庸山的位置，发现它地处极南，而自己位于极北，此去万里之遥，怕是最少也要行两月余。

自己从居庸山出来后，还要赶往灵珠谷，算算时间已然不多，这几天就要与蟠公辞别上路了。

就在李四沉思之时，蟠公手提两个酒壶走过来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几日怕是要与蟠公作别，前往居庸山。”李四接过蟠公手中的酒壶，满饮一口果酒说道。

“怎么这么早就要走？在这住的不习惯吗？”蟠公听到李四说完走，有些不舍的问道。

“不是不好，而是我有师傅有约，明年四月要去一趟灵珠谷。”李四其实也很不舍现在的生活，六十天足以养成对一个地方的不舍。

“既然与人有约，那老夫就不强留了。”蟠公用酒壶与李四的碰了一下说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吧，今天我与寿哥和牙儿说一声，让他们与家人做好告别。”李四望着远处练功的段长寿和牙儿回答道。

“那也好，等晚上他们归去，你来我房间一趟，我找你有事。”蟠公看李四的眼神，就如同李四看牙儿的一样。

将夜十分，段长寿就带着牙儿离去，带走的还有一丝龙肉和灵果，桃源村禁绝道术的规矩不能废，但却没说不可以吃灵药灵物延年益寿，就连蟠公有时候都会赐下仙桃。

等他们走后，李四也如约出现在蟠公的门前。

敲门询问，得到应允后的李四推门而入，蟠公正坐在书桌后。

桌上放着三样东西，分别是一把棕色木剑，一块玉佩和三个巴掌大小的布袋。

蟠公见李四进门，热情的招呼他坐下，并指着桌上的东西说道“这是老夫为你准备的下山礼物，看看是否喜欢？”

“您对我已有活命之恩，怎可再收您礼物。”李四望着蟠公推辞道。

“虽然我对你有活命之恩，但你对我亦有救助之情，我平生不欠人情，你是不是想要我这老头子年老了破例？”蟠公装作一副严厉的模样责问道。

“这些东西也不单单之是为你准备，还有牙儿和段长寿的。”

“那好吧，四儿就却之不恭了。”李四见蟠公脸色微变，立刻答应道。

“这才乖嘛！来来来，老夫为你讲解一下各物的用处。”见李四答应下来，蟠公立马又恢复到笑意盈盈。

“这柄木剑乃是用我千年雷劫时的雷击木磨炼而成，至刚至阳，拥有破邪和引雷两种属性。”蟠公抚摸剑身，一脸缅怀的说道。

“既然此物如此贵重，那四儿却是不受了。”李四见蟠公脸上不舍，实在不忍夺爱。

“东西就是用来用的，放在那里只是死物。”蟠公将木剑放下开口道。

转手又拿起木剑旁的玉佩，玉佩呈圆形，朴实无华，正面刻一簇栩栩如生的火焰，背面刻“居庸离火”四个古字。

“此玉乃是老夫在离火宗的信物，你带牙儿持此物去见南炎，他会明白的。”说着便放下古玉，显然有些往事不愿再多提；

最后指着三个巴掌大小的布袋说道“这三个布袋是我为你们三人准备的东西，从左到右依次是你，牙儿和段长寿，不要拿错了。一旦拿错了对他们没有好处，只有坏处。”说完将桌上的东西随手艺一划，扔进李四怀中“出去吧，老夫累了。”

李四见蟠公脸上落寞，但不知如何安慰

“请蟠公保重身体，四儿先行退下了。”

“等一下，后天离去就不用通知我了，我将同基石闭关。”蟠公背对着李四嘱咐道。

是真的闭关吗？

现在的蟠公不再是那个杀伐果断，见贯生死的绝顶大能，而是一个看不破离别的可怜老人罢了。

时间一晃而过，再转眼已是第三天的早上，睡不着的李四早早出来，站在祭台仰望蟠公的本体。

还未站定之时，段长寿已然跳上祭台，站在李四身后。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不用告别吗？”李四仅凭脚步声就知道是段长寿。

“牙儿在告别，我昨晚已同他们作别，现在想来这看看，没想到你比我来的更早。”段长寿同样仰望蟠公的本体说道。

不同的是他之后便跪倒在祭台，对蟠公行九拜九叩之礼。

“走吧，再晚就出不了村了。”李四拉起地上的段长寿说道。

随后从怀中摸出两个巴掌大小的布袋“这两个芥子袋是蟠公送给你和牙儿的，我做了标记，你一会给他。”

“好。”既然已经决定将自己的后半生卖给李四，段长寿拿起东西来也不犹豫。

以两人的脚程，很快就来到了村口。

只见村口密密麻麻的堆满了村民，将张虎一家簇拥在中间，身背小小包袱的牙儿被张虎抱在怀中，段秀娥拉着牙儿的小手，依偎在张虎的身侧。

村民见李四走来，都主动让出一条路，热情的与这位救命恩人打招呼，耐心的李四都一一回应。

张虎看着站在眼前的李四说道“以后牙儿和长寿哥就靠四儿兄弟佛照了，尤其是牙儿，请四儿兄弟多多包涵。”

“对啊，我已经同牙儿说好了，每当想我的时候，就给他吃一颗糖，这些糖应该足够他吃一段时间了。”段秀娥红着眼眶，对李四一脸祈求的说道。

同时还递上一个装糖块的包裹，褐色的麦芽糖不单单承载的甜蜜和美好，还有思念与责任。

“放心吧虎哥嫂子，我会照顾好牙儿的，不让他受一点伤害。”李四接过麦芽糖并放入袖口，郑重其事的对两人承诺道。

“好，有四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张虎得到李四的肯定答复咧嘴笑道。

随即又转过身对牙儿说道“出门在外，父亲母亲不在你身边，你要多听四儿哥哥和舅舅的话，不要惹麻烦。”

“好，牙儿知道了。”乖巧的牙儿点头应道。

“你还有什么要同他讲的吗？”张虎看着段秀娥问道。

“没有了，该说的昨晚都已说了。”段秀娥的这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过牙儿，泪水滑落而不自知。

“娘亲不哭，牙儿很快就会回来的，回来给你们带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在张虎怀中的牙儿挣扎着为段秀娥擦去泪水，安慰她道。

“好，娘亲等你回来。”段秀娥抓着牙儿的小手将他抱在怀中。

“好了，不要哭了，我们要上路了。”在这分离时刻，总要有“坏人”来破坏气氛，而段长寿就只能充当这个角色。

“好”张虎从段秀娥怀中抱过牙儿，放进段长寿的怀中说道。

“虎哥，嫂子，那我们就此别过。”李四对张虎和一众村民抱拳道。

“一路顺风。”张虎同样抱拳。

“恩公一路顺风。”

“祝恩公鹏程万里。”

“祝恩公大吉大利。”

李四带着段长寿和牙儿，消失在一众村民的祝福声中。

蟠公站在冠顶，李四看不到的地方，手持酒壶对李四虚抬“祝海阔鱼跃，天高鸟飞！”

目送三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