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是这么说的，很是单纯，因为清凝记得的，方皓一定也记着，就像那晚方皓同样的想起了以前的日子，以前快乐的日子······四、两个世界老家外塘坞的事情终是打点妥当,爷爷的去世让这外塘坞也更是添了几许陌生,山水仍在，人却不再。清凝看着堂屋内供着一张年画的长几的一侧，挂着爷爷的遗像，不觉更是冷清。“爷爷，清凝不久也要离开村子了，这屋里也就剩下奶奶还陪着你了。哎——”清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方皓现在应该是到了无锡了吧，不知道那里怎么样，希望他能过得好。”······“也不知道清凝现在怎么样了，也该是动身去武汉了吧，也不知道武汉怎么样，希望她能在那里好好生活。哎——”方皓坐在春潮花园中心广场的路边石椅上，看着那喷泉不住升起的水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上了去往武汉的绿皮火车，火车上已满是人了，连那过道都被挤得近乎没有一丝空隙了。清凝与父母左右拥挤避让才是挪到了属于各自的位置处，将随带的行李放上那行李架。火车不久便是一抖一抖地启动了，缓缓的，清凝靠着窗子看向外面的月台，没有等待的人，只有那几位接车组的工作人员还站在原地静候着火车的离去，而那身影也是逐渐地向后，向后，最后消失在了清凝的视线之中。“还是离开了，外面的世界真是黑啊，从来没有见过外塘坞外的天，却是没有月光的。”清凝心中这样想到。离开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外面自然是漆黑的一片。但还是偶尔会有灯光出现的，那是有着人家的地方，不过只是少许几点点缀，大多应该是入睡了的。而清凝靠着皮质的火车座椅，就着火车车厢内混杂着的气味，睡去了······“今晚还真是亮堂啊，虽然外面的灯光挺亮的，不过今晚这月亮也是蛮圆蛮亮的，和外塘坞也是差不多了。”方皓自言自语地说道，“要是清凝看到这样的景色应该会很开心的。”方皓在自己的房间之中看着窗外，方皓所在的房间的窗子正对着小区中间广场的方向，所以能够看见的地方是挺广的，能够看见天上的月亮也就不足为奇了。此时已是晚上的七点左右，也是小区里正值热闹的时候，大家伙儿都是出来走走，散散步，消化消化晚饭，也是为了待会儿回家能够洗个澡舒服的睡觉。方皓所在的是江苏省无锡市的滨湖区，自是到此开始，方皓便是爱上了这座城市。方皓现在正在旺庄中心小学上六年级，毕竟乡下的教学与城市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但是方皓还是十分努力的，一点点在追赶课程，老师同学们对这个新转来的乡下同学并没有什么歧视的地方，大家都是积极地给予帮助，所以方皓也是很快的就融入了这个集体当中。方皓最是喜欢的便是班主任许甜老师了，虽然她是教授英语的，而方皓在老家并没有学习过英语，所以英语课程是最差的，但是许老师并没有放弃他，反而时不时的会给方皓单独辅导，方皓的英语成绩也是一点点被提了起来。方皓最喜欢的还有就是在周末和父母一起去鸥翔超市的肯德基吃汉堡炸鸡；或是一起去逛公园，学无锡的居民一样赤脚在鹅软石小道上走；或是去那锡惠公园逛逛，在九龙壁处拍下一张留念。还有的，就是在八佰伴商场，父母为方皓买了他生命之中第一辆“好孩子”牌的自行车，这无疑是让方皓最为激动的一件事了。也是从那时开始，方皓对拥有的一切东西都变得倍加珍惜，不仅仅是因为它们的价值，也是因为方皓想好好保存，以后有机会可以和清凝一起分享，只可惜······清凝来到这武汉已是有些年头了，家就在洪山区的政苑小区附近，不远处的便是那南湖了。清凝最喜欢的，便是沿着南湖大道走着，因为这里沿路的杨树会使自己感觉就像是在外塘坞一样，虽然树种不一样，但是却有种亲切感。尤其是到了春夏的时候，南湖边上的柳树开始变绿了，杨树开始飞起絮了，清凝很喜欢。这里是诸多大学的集合区，武汉纺织大学、中南民族大学、中南财经政法大学都在此处，但是清凝并不像那些大学生一样喜欢去最繁华的地方凑热闹，她喜欢安静的世界，就像外塘坞一样没有嘈杂。这里很难听见鸟叫，没有了松鼠的影子，但是至少还能享受奢侈的安静。“武汉始终让我觉着了一种陌生感，没有发达的样子，也没有古朴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畸形儿’。”清凝心中想到这儿，总是有着伤感，“好想回去！”渐渐的，清凝这样的念头变得越来越是强烈了，向自己的父母提起，得到的总是这样的回应“干嘛要回外塘坞啊，老家都没什么人了，什么时候把你奶奶接来陪你”，而这样的不算承诺的承诺就像是一张空头支票，遥遥无期。那一天，武汉下起了雨，挺大的，就像珠帘挡住了每个人的视线。那天清凝因为工作没有达到经理的要求的缘故，被经理狠狠地批了一顿。出了经理的办公室，清凝竟是想起了曾经在老家，方皓为她打抱不平，与欺负她的人打了一架，最终方皓遭到了老师的处罚。想到这儿，不禁是脱口而出：“方皓！”下班了，清凝是连忙跑出了大楼，没有带伞。大雨还在下着，没有丝毫减小或是停止的痕迹，清凝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父母发了一条短信：“爸妈，今天我要回外塘坞去，我想回去！”短信发完，清凝便是不管不顾，就像小时候和方皓一起在雨中嬉戏那样，冲进了雨中，很快便是消失在雨帘之中。“吱——”，只听得一声刺耳的汽车刹车声。斑马线对面的绿灯开始一闪一闪地，就要变成停止通行的红色了，两道长长的轮胎印出现在满是雨水的路上，不一会儿便是又被新下的雨水漫过。斑马线的三米外，躺着一个人，鲜血从喉咙中涌出，沿着两边嘴角流下，染红了地上的雨水，流长，流长，她的双眼看着雨落的灰色的天，似乎有泪，却是再也流不出了。人们开始缓缓聚拢来，各色的伞围着，有的拨打着电话，有的开始主动指挥起附近逐渐变得拥挤的交通，也有的冷漠的急匆匆地走开了······五、传承清凝终于是回到了自己想要回去的地方——外塘坞，虽然这里不繁华，没有足以让人享受的场所，但是这里安静了；虽然这里人不多，却彼此之间总是你来我往相互联系着。清凝爷爷墓的边上多了一座新的墓，清凝的奶奶时不时的会上来坐坐，这里平坦而且也高，可以晒晒太阳，也可以陪陪老头子和自己的孙女。在清凝祭日的这一天，方皓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到了外塘坞，来到了这个清凝最想要回来的地方，来到了清凝的墓前，献上了一束花：“清凝啊，我回来看你了，你过得好吗？”方皓就这样席地坐在了清凝墓碑的一旁，抚摸着碑上的“爱女陆清凝之墓”几个字。“孩子，你过来，拜过你清凝姑姑。”方皓转过脸来双眼通红的叫过随自己回来的孩子。“拜过清凝姑姑！”孩子恭恭敬敬地抱拳成九十度地鞠了三个呈九十度的躬。“孩子，你记住啊，如果以后我哪一天不在了，你就将我葬在你清凝姑姑这边上知道了吗？”方皓拉过孩子轻柔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竟是缓缓地落下了泪，将孩子的衣肩也是润湿了一片。“爸，我知道了！”孩子轻轻地拍了拍方皓的背，双眼看向清凝的墓，许久许久。······今后的每一年清凝的祭日，方皓都会赶回来祭拜清凝，不论工作再忙，不论事情多么的重要，都是推了，一心只想回来陪陪清凝。因为方皓知道清凝是最为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清凝见到他一定是最为开心的。这也是方皓为了对于那离开外塘坞之后再也没有相见，尤其是连清凝最后一面都未见到的补偿。最为重要的是方皓自己也明白他最喜欢的同样是和清凝在一起。每一次见到清凝的墓，方皓都会通红着双眼哭上一场，总是想起曾经在一起的往事。就像在距离这里不远处的那棵生长着的正结着樱桃的樱桃树，红红的；在墓对着的那边山下的小溪里面一起游泳、抓鱼、摸螺蛳；看着村子前面那条机耕路上隐约出现的两个孩子一起去上学的影子······方皓病了，方皓也老了，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吊着点滴。“孩子！”方皓拉过那次一起去清凝墓前的孩子的手轻轻地拍着，“孩子啊，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爸，记得，您说过在某一天您去世了，就将您葬在老家清凝姑姑的墓边上。”孩子坐在病床边上，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摸着方皓的手。“好好好，哈哈，好啊！”方皓开心得静静地睡去了，只是眼角却是有着一滴泪缓缓地滑落。······不久之后，方皓便是安详地去世了，脸上带着笑。那天晚上方皓去世的毫无征兆，直到早上护士检查才是发现，急忙通知了方皓的孩子。方皓的孩子来时正看到窗外的阳光洒在方皓那满头的白发上以及那满是褶皱的脸上。“爸！”······今日的外塘坞还是一如既往的，只是原先的人们许多早已不在了人世，现在村子中的都是一些新面孔。门前的那条机耕路终于是得到了修缮，现在已经是水泥路了，三轮车是不在了的，却是多了许多的电动自行车。曾经的风景依旧，还是那样的美，还是那样的外塘坞，还是有着孩子自由自在地过着方皓、清凝经历过的日子。方皓的老家的房子也是被拆掉重建了，现在是三层半的小洋楼，方皓的孩子放弃了在无锡的优异工作，在这外塘坞定居生活了下来。现在能够听到他最多的满意的话就是：“老家真好！”······在那葬着清凝爷爷和清凝的地方又多了一个墓，那是一个较为新的墓，就在清凝墓的边上，一样的，都对着相同的方向，对着下面的外塘坞村子的方向。墓碑上刻着这样的八个大字“显考陆公方皓之墓”，而在左侧则是刻着——“孝养子陆方清跪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