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画表好了，可是婆婆没有来。夏语末左等右等，耐不住性子到周围闲晃，结果就在公园看到了婆婆。

婆婆见到她，腼腆的笑了笑。“姑娘。”

“婆婆，你怎么在这儿，是不记得地方了吗？”夏语末扶住她，指着不远处的尖顶小屋。“我带你过去吧，画一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婆婆面露难色，犹豫一会儿，才跟她走。

“方先生，婆婆来了。”夏语末在院子外面就喊。

扶着婆婆进院子，方朔刚从屋里出来。

“方师傅……”婆婆停下不肯走了。

夏语末正奇怪，就听方朔让她进屋拿画。

“那个……方师傅……”婆婆吞吞吐吐，难堪的问：“那天走的急，我忘记问表那个画要多少钱……”

方朔走下来，搀婆婆到藤椅坐。

婆婆不敢坐，抓着他急道：“我听人说表一幅那样的画要不少钱，我怕我带的钱……”

“不用了。”沉静的声音逸出。

婆婆愣住。

“那幅画我很喜欢，您把它拿来让我修复，就是给我最好的报酬。”方朔的语气有种谦逊的诚恳，微微含笑的表情更是透露出教人信任的温暖。

婆婆一愣，眼睛立刻红了。她站起来，弯着腰握住他的手，颤巍巍的直抖，却说不出感激的话。

夏语末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快走跑了过去。“婆婆，这是你的画。”

“哦哦……”婆婆把长盒抱在怀里，笑逐颜开。“谢谢姑娘，谢谢方师傅，谢谢……”

夏语末看向方朔，发现他也在笑，打心里高兴的笑容。这个人啊……“婆婆，我送你去车站。”

“啊，不麻烦了……”

“不麻烦，反正我也没事做。”夏语末向方朔摆摆手，扶着婆婆走了。

路上，婆婆嘴里说的都是她快要结婚的孙子。老人提到孙子，一双眼睛发着光，彷佛那是她的整个世界。

夏语末在想，不知道她有没有奶奶，如果有的话，是不是也像婆婆一样疼爱她。有这样一位慈祥的奶奶，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婆婆走路很慢，两个人走到车站，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

“姑娘，我到了，你回去吧。”

“我等车来了再走好了。”

正说着，夏语末看见前方一个男人向她们走来。

“奶奶！”男人喊。

婆婆转过身，看到男人露出了笑容。“小涛。”

男人走近，看了夏语末一眼，粗声粗气的问：“画呢？”不等婆婆回答，他看见婆婆怀里的长盒，马上伸手来抢。

“诶，这个是……”婆婆抓住画。

“少罗嗦！把画给我！”

事情变化太快，夏语末来不及阻止，就见他把婆婆推倒，抢走了画。她赶忙过去查看婆婆有没有受伤，生气的冲那个男人喊。“你怎么能推婆婆！”

“关你屁事！”男人打开盒子，看到干干净净的画轴躺在里面，露出一抹阴笑。转头，瞪了她们一眼，就走掉了。

夏语末简直感觉荒谬。“他是您的孙子？”

婆婆低着头，不说话，但从夏语末的角度却看到了落在地上的湿痕。心里一酸，她扶起婆婆。“刚才有没有摔伤？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婆婆垂头丧气的摇头。

夏语末不忍心看婆婆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抱住她。

无论她怎么问，婆婆都不肯说话，夏语末觉得她可怜，不忍心就这么丢下她，哄着她跟她回方朔那儿。

方朔看到她们回来，什么都没有问，腾出一间干净的房间，让婆婆住下。夏语末帮婆婆检查过，只有胳膊那儿擦破点皮，没有别的伤。婆婆不愿意与人交谈，进屋就躺下，面朝墙壁闭上了眼睛。夏语末见状，只好悄悄退了出去。

方朔在院子里沏了一壶新茶，看她出来，给她倒了一杯。

夏语末坐下，叹气。“你怎么不问？”

“问什么？”

“我和婆婆遇到什么，画不见了，婆婆为什么变成这样。”

方朔轻轻吹气，浅抿一口茶。“一个穷了一辈子的老人，突然拿着一包破纸到处找人表画，你不觉得奇怪？如果真是传家宝，即使再不懂保存字画常识，也不会任由它破成那样。”

夏语末琢磨了许久，才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画是假的？”

“嗯。”

“你早就知道是假的？”

“嗯。”

夏语末湖涂了。“你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还要修复它？”

“装表行规，不问真伪。不论画是真还是假，接了人家的东西，就要做好自己的工作。”

夏语末静静的看着他，虽然为他花了大量功夫去修复一幅假画感到不值，却发现她居然能够理解。

过了一夜，婆婆恢复了精神，把原委告诉了夏语末。

孙子要结婚，逼她卖房子，她没有办法，在一位老友的帮助下，买了这包古画纸片去骗孙子。孙子信以为真，答应不要房子，但她必须把画复原交给他。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婆婆长长一叹。“去字画店时，老板就说这画不好修复，即使修好，也要花很多钱……我不想骗人，思来想去，就把实话告诉了孙子，哪知道他不相信，说我故意反悔不想给他，还打了我一顿……”

“太过分了！”

婆婆又是重重一叹。“怪我太娇惯他，这是活该。”

“话不能这么说，他丧心病狂，怎么能是婆婆你的错！”

婆婆摇摇头，不再言语。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夏语末趴在窗上看，昨天那个男人带着几个人来，在院子里破口大骂。夏语末气不打一处来，冲出房间，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