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末一愣，下意识的否认。“怎么可能……”
“你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他问住她了。
虽然心里认为不可能，但仔细回想，那幅画的确和她画的那些相似……但，这怎么可能？
“在古玩这行，字画的价值可谓是暴利。为了将先人的字画伪造的更为逼真，古玩店的老板专门挑选一些有书法绘画天分的孩子，从小到大训练他们只模彷一幅作品，直到他们闭上眼睛也能将原作复制完美，才将他们的画拿到市面出售。”
方朔的话到此一顿，冷漠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夏语末，为什么你在失忆之后能够凭本能画出陈容的卧龙图？”
他想说，她是被训练用来专门伪造画的人。
夏语末沉默了很久，她知道他的推测有道理，自己也有些相信这个听起来荒诞的推测，但是……让她怎么接受原来的自己是一个坏人？
“我觉得……”夏语末不安的两手交握。
“你不相信。”方朔笑着打断她，不肯听她把话说完的冷漠透出让人心寒的尖锐。
夏语末不服气的反驳。“我当然不相信！这些都是你的推测！”
“如果我有证据呢？”方朔冷冷的反问。
“有……有证据你就拿出来啊！”他说的笃定，夏语末心里更慌了。失忆之后，她时常想象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各种，各样，唯独没有想过自己是一个犯罪的坏人。
方朔默了会儿，突然站起来！
夏语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
方朔逼近她，脸上再无戏谑的笑容，沉凝的面孔犹为严肃，犹为愤怒。“你还记得古玩店的那幅字吗？还记得我说伪造文物是犯罪吗？字是我写的，是我的东西，你来猜猜，它是怎么到别人手上的？”
夏语末向后退一步，他就向前进一步，退到最后，她的背贴住墙面，与他没有一丝缝隙。
本能，害怕。
这样的方朔不是她熟悉的。他冷澹，嘲讽，浑身带刺，发起脾气来她恨不得当从来没认识过他，可是直觉告诉她，即使这个人反复无常，莫名其妙的教人生气，但他是安全的。
他是脾气古怪的古屋主人，他是不负责任的前男友，他是坏心爱捉弄人的讨厌鬼，但是尽管不情愿，尽管不喜欢被打扰，他还是让她住下了。配合她的生活步调，带她外出解闷，在院子装上驱走黑暗的灯……不管他怎么冷澹，如何嘲讽，甚至大发雷霆把她轰出去，最后他还是会来找她。不管他做的多么过分，说的多么气人，吵完架之后他都会来哄她。
那个时候，她能感觉到他心底深处的温柔，不像现在……只有打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我……”
方朔又一次打断她。“对，是你。”
夏语末怔愣，脑子像是突然被堵上，任何事都无法思考。
“你偷走我的字，拿去做旧，然后卖给别人。”方朔冷冷，冷冷的说：“我抓住了你，但是你失口否认，在我拿出证据之后，你仍然狡辩，口口声声说让我相信你！”
他一掌拍在她背后的墙面，俯身逼视着她，声音轻如叹息。“你说，我应该怎么相信？”
夏语末怔了两秒，用力推开他。“我不信你说的！我要证据！”
方朔轻轻一笑，走到写字台抽出一张纸，拿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交给她。
“这是什么……”
一个邮件地址，账号是她的名字拼音。
夏语末的手紧紧捏住纸，忽然间有不好的预感。
当初她检查钱包的时候，里面有两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片，其中一张是方朔的地址，另一张则是意义不明的字母和数字。
现在，她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了。
夏语末在邮箱登录介面输入用户名，按照纸条上的密码，以从右往左的相反顺序输入——她知道正确的密码是反的。
登录，验证通过。
看着屏幕上出现的欢迎画面，夏语末很久都没有回神。
这个邮箱是她的。
这里面的信……
她突然很害怕。
如果打开里面的邮件，发现一个她不能接受的事实，她该怎么办？
没有人希望自己是一个坏人，如果她真如方朔所说的那样，她宁愿不要找回记忆。只要不记起，就可以否认过去……她在逃避。
夏语末从电脑前走开，到窗边，望着外面幽然宁静的景色。
——伪造文物是犯罪！卖画的钱你想拿到监狱里花？
那现在怎么办，万一那个公子哥发现是假的，会不会报桉，警察会不会查到那是你写的？
你担心？
难道你不担心？万一造假的人污赖你，拖你下水怎么办？
难为你能想到这点。
那个时候，她隐约猜到他在庇护什么人。一个能自由出入他的家的人，一个对他重要到可以放弃原则的人……她没有想过，这个人可能是她。
——你偷走我的字，拿去做旧，然后卖给别人。我抓住了你，但是你失口否认，在我拿出证据之后，你仍然狡辩，口口声声说让我相信你！你说，我应该怎么相信？
夏语末转身，走回电脑前，拖动鼠标打开收件箱。
邮件的标题几乎都是文物的名称。
看到这些，夏语末心中已然有了答桉。她找到一个标题名为米芾的邮件点开，里面的图片正是她在古玩店看到的那幅，末端写着几行说明以及报价。
——那幅字的确一文不值！但你应该很清楚我买它的理由。
夏语末，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么？一句什么都不记得，把让人恶心的过错推的一干二净，跑来我面前装无辜。你还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难道那些还不足以满足你的贪欲？
她偷了他的字……
——你为什么要回来？
在你眼里这些东西真的这么重要？
别再装了！你以为你的粗劣演技能骗得过谁？
她偷了他的字……
夏语末颓然的垂下手，无神的盯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