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末在公园呆了一宿。

天亮时分，再次听到鸟儿欢悦的啼叫，积压的疲倦在这一刻释放，身体沉重的一点也不想动。

渐渐的，公园多了晨练的老人。

她仍坐在路灯下面，蜷曲着身体，不知睡着还是醒着。

一个缓慢的脚步声接近，清脆，带着回音。

她本以为是路人，可是声音停在她跟前。

夏语末仰起脸，意外的看到了方朔。

他没有说话，微弯腰，向她伸出手。

夏语末迟疑片刻，握住他的手，被他拉起来。“嘶……”僵坐了一夜，下半身早就麻的失去知觉，双脚站不稳，不小心向前倾倒——

方朔环住她的腰身，稳稳的扶住她。

温暖，有阳光的气息……

夏语末微微失神，望着他，轻声说了句“谢谢”。这一次，他没有用生硬的口气回说“不客气”。

“我有梦游症，夜里偶尔会失去意识，不受控制做一些事。”

没了冷嘲热讽他的声音果然很动听。夏语末轻点头。

方朔停顿片刻，才问：“你还想住在这儿吗？”

低沉的音色，有温柔的感觉。她还是点头，尽管对昨晚的事情心有余季，但他不是解释过了么？

方朔没再说话。

等双腿的麻痛感过去，夏语末离开他的怀抱，原本低着的头突然抬起，意外与他的目光相触。

他一直……看着她……

夏语末忘了原本想说的话，怔忡的望着他。

“回去吧。”

“哦……”她快走几步跟上他，发现他的步伐缓慢，也跟着放慢。好像，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副悠闲从容的样子，讽刺人也不紧不慢的。

夏语末在后面偷看他，蓦然间，意识到一件事。从他出现之后，缠绕她的不安和迷惘全都不见，好像一种本能，跟他在一起就安心了。

也许他没有骗她……他们真的是恋人……

曾经……

吃完早饭，夏语末抢着洗碗，等收拾干净厨房再回到屋里，发现家里没有人了。

他出去了？

夏语末从院子到屋子来回走了好几趟，对深色地板上的浮尘无法视而不见，于是想着在他回来之前把屋子打扫一下。

她从一楼开始，逐层往上清扫，除了一楼的房门全开着，二楼三楼的房间大多都锁着，所以楼上的部分只需要擦干净走廊的地板。夏语末在三楼拖地，把地垫移开时，发现地上有把钥匙。

她捡起钥匙，看着地垫所在的那个房间……

人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好奇心似乎变得格外重。鬼使神差的，她用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

古老的屋子，神秘的钥匙，如果以为打开门之后会看到童话中描绘的神奇房间，那么恐怕要失望了。

里面，什么都没有。倒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只是看起来很……萧条。屋子很大，敞亮却空旷，墙上嵌扣着大块木板。整间屋只有中央有一张白色方形桉桌，桉头摆着一些奇怪且不搭配的工具，很大的刷子，细长的刀，尺子，镊子……浆湖？

夏语末端详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右边还有一扇门。

推开门进去，这边却与外面大不相同。

古香古色的房间，器物，家具全是古代风格，墙上的字画，木格间的摆件，桉几上的瓷瓶……活似走进古时候某位文人墨客的书房。

屋顶是透明的，直映蓝天，稀疏的植物散布其上，生机勃勃的绿色衬托这一室的幽静雅致。不仅仅透露出主人的品味，还有情调。

不过，从外表倒看不出他的心思这么细腻。她微微笑了笑，走近看墙上的字画。

行书，看不出写的是什么内容，但落款那个“宋”字很清楚。

宋朝的书法？是真迹？

昨天来访的那位客人就是拿了一件青铜器来寻求鉴定，这里又摆放了这么多古玩……她好奇，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夏语末在那幅字前站了会儿，转身看见架子上一个蓝白相间的琉璃瓶很漂亮，兴致勃勃的走过去。

木架旁边的地上侧放着一面很大的铜镜，她从镜子前面走过，镜中映出门口的影像——那里站着个人。

夏语末被琉璃瓶吸引住，没有留意，等到想起不对时，已是好几分钟之后的事了。

方朔在门口站了很久。

夏语末看见他，吓了一跳，慌忙道：“呃……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因为钥匙在垫子下面……我擦地的时候发现的，所以……”她支吾不出下文。心虚是自然的，之前他就说过，不许她随便乱闯，何况是他的隐私空间。

方朔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他紧盯她的目光透着些许异样。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又一次，不等她说完，他就走了。夏语末发了会儿愣，赶忙提着拖把离开这里，下楼追他。“方先生，方先生！”

夏语末走的急，下楼梯咕咕冬冬弄出那么大响动。方朔忍到一楼，实在无法忍受这股噪音，不耐烦的转身。

夏语末没想到他会停下，急忙刹住脚步，拖把一不小心脱手，从楼梯滑了下去。

冬，冬……冬。

她尴尬的看着方朔脚边的拖把，再看他的表情……眉毛拧成团了。

“我不喜欢多余的声音。”

“对不起……”

“这句话也多余。”方朔冷漠的说完，转身走了。

夏语末在他出去之后，才慢慢从楼梯下来，捡起拖把放回卫生间。之后才走出屋子，绕去后院。

方朔买了很多东西，正在分类。

她走近，小心看着他的脸色，说：“我来帮忙……”

方朔提走她面前的袋子，对她视而不见。

多说不如多做。夏语末把另外两个袋子提进来，跟他一起分类放好，然后抢下他准备用来做午饭的菜，拿到水池那边洗。

方朔看着她，半晌，问：“你知道怎么洗？”

“这个很简单吧。对了，以后一日三餐就交给我来负责吧。”

“失忆了还记得怎么做饭？”

不在意他的冷讽，夏语末微微一笑。“应该吧。”

看到她的笑容，方朔的眼神阴鸷的可怕。

她刚巧转了过去，因此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