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七百万！”门口，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跨了进来。“呵呵，难得遇上古玩街的传奇人物，既然是你方朔看上的东西，那我就没理由错过。”他走到桌前，挤开了夏语末，仔细端详，惊叹道：“啧啧，米芾的真迹，七百万值了。”

方朔皱眉。

老板为难的看看方朔，明显露出卖主心态，希望他能出更高的价钱。

夏语末在一旁看着，不敢多嘴，紧张的手心攥出汗来。这个人势在必得，恐怕不论方朔再出多少他都会追加……将近千万，可不是小数目。

方朔沉默了很久，向老板请辞。

“你这就要走啊……”老板欲挽留，他已经离开了。

夏语末赶忙追出去，走近他身边，几乎立刻就能感觉到一股森寒的低气压。夏语末向前探身，发现他脸色很难看，阴沉的有点吓人。“那个，那幅字那么贵一点儿都不值……”

方朔的步伐加快。

要不要为这个生气啊。夏语末快跑两步，跟在他旁边。“你不是说十画九假？我看刚才那幅字比你屋里的差远了，呃……”他突然停下，她来不及刹车，走到他前面去了。

“那幅字的确一文不值！”方朔盯着她，目光阴狠。“但你应该很清楚我买它的理由。”

“我？”夏语末茫然不解。

“夏语末，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么？一句什么都不记得，把让人恶心的过错推的一干二净，跑来我面前装无辜……”方朔冷冷一笑。“你还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难道那些还不足以满足你的贪欲？”

他在说什么？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说完，方朔疾步离开。

夏语末愣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追上他。“我没有听明白，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朔不理会。

往回走的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夏语末被人群挡住，闯不过去，只能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方先生！你等等我！”夏语末弯下腰从缝隙间钻过去。好不容易挤出胡同，回到外面宽敞的街道，却看见方朔已经走到马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夏语末深吸一口气，跑了过去，在他开门之迹总算扯住了他的衣服。“你……你把话说清楚……”

“放手。”

“我不放！”

方朔不跟她废话，握住她的手腕狠狠拽开。夏语末踉跄了几步，回头就见车开走了。

“方先生，方朔！”夏语末望着远去的车影，气闷不已。

他居然就这么把她扔下了？！对她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连句解释都不给……她真的失忆了，这有什么可怀疑的？难道他一直以为她在骗他？

在路边站了很久，身旁驶过一辆出租车，夏语末终于想起一件倒霉事，她没带钱，怎么回家？

***

方朔回到家，打开三楼一间仓库，进去很快搬出一只纸箱下楼。到了院子，他把箱子倒过来，噼哩啪拉掉下一堆卷轴，横七竖八散了一地。他进屋拎着一瓶白酒出来全部淋在上面，而后，方朔半蹲，用燃烧的打火机慢慢靠近酒精，呼的一声，火焰蔓延。

一系列的行动有条不紊，平静的彷佛不搀杂一丝情绪，然而，那双凝望的眼眸映着火焰，跳动着炽烈的光芒。

似怒又似恨，尽管已然如此彻底的销毁，却仍不足以宣泄分毫！

阴沉的天空毫无预警的传来一声雷鸣，陡然间降下倾盆大雨。细密的雨幕很快浇熄了火焰，纯白的绢锦被雨水打湿，染上了污迹。

雨幕中，一片凄凉。

夏语末只记得地址，却不清楚从古玩街回到方朔家有多远。她一路找人打听，步行回家，哪知道走到一半突然下起雨来。

雨势很大，没多会儿就把人淋透了。她到路边的报亭问路，看报亭的大叔听说她的情况，塞给她两个硬币，给她指路去坐公车，夏语末感激的向大叔道谢。

坐上车，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天色骤然变黑，行驶的车辆纷纷亮起车灯。夏语末坐在车上望着窗外，轻轻叹气，莫名的感觉孤独。

下车的车站同她上次来时一样，路她记得清楚，所以一下车就没有犹豫的往家跑。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路两旁的景物被雨幕模湖，远远的，看到熟悉的尖顶小屋，心慢慢落了地。

夏语末急急忙忙推开铁门进去，不想，钻进院子却看见方朔杵在那儿淋雨，他前面不远处，散落了许多卷轴。

夏语末只愣了一秒，赶忙跑过去捡起地上的卷轴。虽然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但她知道这样的东西淋湿了就全毁了。

方朔的视线中多了一抹移动的身影。他看着她捡起湿满泥水的卷轴抱在怀里，看着她似心疼的紧拧着眉……终于有了反应。

他笑了，很轻很随意的那种笑法，像是终于看穿了什么，那般肆无忌惮想要毁掉一切。

方朔走了过去，站在她身旁，踩住她正要捡起的东西。夏语末不解的仰起脸，因为下雨的缘故，睁不开眼睛，没能看清他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回来？”方朔澹澹的笑睨着她，一股张狂的邪气自唇角纵横而出。

“我没地方可去……”他是说了不想见她，但她想那应该是气话。之前他让她滚蛋的时候，不是还着急找过她吗？他不是真心赶她走。

方朔弯腰揽起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

卷轴噼里啪啦掉回原地。

“掉了……”夏语末又要去捡，却被他拦住。

“在你眼里这些东西真的这么重要？”湿粘的发丝交错在额前，那双古玉般润泽的眼眸闪动幽诡的光芒。

夏语末愣愣的望着他，不知为什么，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目光正透过她注视着另外一个人。

“你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目的？”

“别再装了！”方朔攥紧了她的胳膊，恨恨的说：“你以为你的粗劣演技能骗得过谁？车祸失忆？撞坏了脑子身上却一点伤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