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不喊是孙子

大家嘻嘻哈哈笑了。过了一会儿，傅明妮冲马秀才说道：“马，马，马先生，……”

红卫兵们又大笑起来，四和尚忍住笑，说道：“她叫的没错，马先生、马秀才一个意思嘛，秀才说不定算四旧，不如先生好。”

“我们吃完饭去哪里？”傅明妮问。

“哦，这个嘛，……”马秀才说，“我们要路过闲鹏村，最好能找到秦三娘问问路，然后继续往西走到头儿，打算明天一早就上雪山……”

“太好了！”傅明妮叫道，“罗宾和我都会滑雪……”她见妈妈和哥哥都面无表情，问道，“妈妈，我们也去雪山，对吗？”

“应该由你爸爸决定，”傅爱米说，“你爸爸会不会同意罗宾去，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他不会同意你去……”

“为什么？！”傅明妮叫起来。

“你只能问你爸爸。”傅爱米说，“他不是天天教你们读报纸吗，……他们是串联的红卫兵，走了通常就不回来了……”

“是这样吗？”傅明妮看着郑心渠，“你们爬了山就不回来了吗？”

“我们……”郑心渠想到爸爸的手表，猛然将胸脯一挺，爽朗地说道，“肯定要回来！不过要先到越南把敌人杀光了再回来。”

“什么敌人？”傅明妮睁大眼睛看着小老九。

“美国鬼子呀。”郑心渠回答。

“美国鬼子？！”傅家三口人同时叫道。

……

午饭后，大家到粮油供销社买了大米和面粉，离开鸡乌镇，走了一个多小时便来到闲鹏村。走到打谷场下面时，傅爱米说想先上五保房看看傅柳生在不在，于是大家离开大路，踏上通往坡顶的小路。

八一勇士还在东张西望、说说笑笑，傅罗宾兄妹已经来到五保房前。“床单怎么敞开了？”傅明妮说。傅罗宾一看，也发现挡在厕所门口的床单被掀起来搭在横梁上。俩人不由地向厕所口走过去，尚未看见里面，便都叫着“太臭了”，捂着鼻子掉头跑开。

刚走上房前坝子的八一勇士突然全都目瞪口呆了——一个小姑娘正肩挑两大桶粪便从厕所里走出来。“蔡姐姐！”唐骡子失声叫道。

蔡天溪腰系大围裙，脖子上还是那条淡蓝色围巾，看见他们也是一愣，停下脚步，脸上绽开笑容，清甜的声音道：“你们怎么又回来啦？还到了村里。是不是走错路了？”

红卫兵们都呆呆地站着。小地主说：“我们找秦三娘要……”，但看着那爬满白蛆的粪便，没能够说出“黄粑”两字。

“北京红卫兵，再见！”蔡天溪说完，笑一笑，挑着粪桶，远远地绕开他们，往山坡下走去。八一勇士的眼睛和身体随蔡天溪的脚步慢慢转动，直到她已经走出好一段路了，唐骡子才慌忙说道：“大家一起喊蔡姐姐再见，不喊是孙子。”

“好。”马秀才答应。

唐骡子说了预备齐，八一勇士放声高喊：“蔡姐姐——，再见！”

蔡天溪右手扶在扁担上，伸出左手轻轻摇了摇。颤巍巍的小身影渐渐远去。

“她是你们的朋友吗？”傅明妮已经走了过来，见大家都不说话，她拍拍郑心渠的胳膊，“可以介绍给我做朋友吗？”

郑心渠转头看着傅明妮，愣了片刻，问道：“你会耍鹏吗？”

“会什么？”傅明妮问。唐骡子也问郑心渠说的什么。郑心渠呆呆的，没有回答。这时，傅罗宾从厕所走出来，兴奋地大声说：“坑里面取干净了，以后拉屎的时候水就不会跳上来了。”

四和尚说：“水跳上来是因为你的屎太重了。”

“四和尚的意思是你吃得太多了。”唐骡子说。大家都哈哈笑了。

五保房没有人，里间屋上了锁。傅爱米把他们家的部分行李放在灶房，大家跟着蹦蹦跳跳的傅明妮往山坡下走。傅明妮的双脚刚落在大路上，一转头，看见爸爸和大姑正从大路上走过来，她立刻跳着脚叫起来。

“明妮——”傅柳生大叫一声，刚加快脚步，又马上站定不动了，他抬手扶着眼镜，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一个接一个跳到大路上的红卫兵小将们。八一勇士向走过来的秦三娘迎上去，有的叫“大娘”，有的叫“秦三娘”，有的叫“秦大娘”。小地主和唐骡子还一人抓着秦三娘的一只手。

傅明妮来到停在好几步之外的爸爸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兴奋地说：“爸爸，我们又碰到这些红卫兵了，你不高兴吗？”

傅柳生“哦”了一声，几个月来，他怕的、恨的就是红卫兵。也已经走过来的傅爱米说：“柳生，我们走错了路，但是很幸运，遇到了这些男孩子，……你不要同他们问好吗？”傅柳生又“哦”了一声，向前挪了两步。

小地主已把秦三娘的大背篼抢来背在背上，其他人纷纷把行李往里扔。“够了，够了，太重了。”小地主喊着。可大驴仍然在往背篼里塞挎包。

秦三娘回过身对傅柳生说：“都先过我那边去吧。”傅柳生尚未说话，傅明妮已经喊了声“让我带路”，便向田埂跑去。

众人一个跟着一个，排成长龙走在白晃晃的水田之间。

(原创连载于凤凰网和***网，074田三舅送大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