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无话可说。只是万寿堂一案实非臣妾筹谋陷害,请皇上明察!”
皇后微微转念,想到千钧一发之际,刘聪亦未曾说出那日景远所见,实为坤宁宫中的自己,却是将疑点全然转向程朝雨,倒替自己劈出一条通路来。
景柔嘉稍稍侧目,望向身边强装镇定的程朝雨,她也在偷偷觑着自己,目光中包含祈求,似乎还在把皇后当作唯一的庇佑。
自顾不暇之时,她何曾有余力庇护他人。
皇后的目光,隐在发丝之下,有瞬间的朦胧。
慕子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出完全按照她与萧琼所设的剧本发展的戏,终于是时候落下帷幕。
“皇后娘娘此刻的心境,没有比嫔妾更懂的了。”她幽幽的吐出几字,福下身子,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惹人怜爱之意。
“哦?惠嫔似是委屈十足,如今事情几欲水落石出,有何状要诉,朕自会还子染一个公道。”
楚越宸方才冰冷怀疑的目光荡然无存,还上了柔和的神色,望着慕子染,仿佛要将她包围起一般。
慕子染投去了动容的神色,心底却是一片寒凉,轻轻开口道:
“那日花朝节,嫔妾与婉仪一见如故,交往日繁。
此间呕心沥血商讨寿礼,嫔妾亦不眠不休几个昼夜,只求将这一片心意献予太后,祈求太后福寿康宁。”
她顿了顿,垂下头,眼角竟有泪光泛起:
“谁能料想,却无缘由背上了不敬先皇后的罪责,悉心而作的寿礼被人焚毁殆尽,来惹得太后急怒攻心,昏厥不起,一片赤诚,险遭奸人之用。”
“惠嫔所言,与皇后娘娘又有何联系?”萧琼扬着调子问道。
“皇后娘娘本就抱恙在身,却还是用心搜寻了玲珑金佛塔祈求太后添福添寿,嫔妾深信。
皇后娘娘虽未出坤宁宫,身为后宫之主,亦是时时留心在意后宫之事与万寿堂的修建,如此温良娴舒,母仪天下,实在令我等敬佩不已。”
“这一番歌功颂德的言辞却是想表达何意呢。”宁妃听慕子染褒赞皇后褒赞得天花乱坠,却仍是云里雾里,况且今日皇后处处针对,这惠嫔又为何此刻向着皇后。
景柔嘉饱含深意的望了慕子染一眼,她似懂非懂,却深知慕子染此出意料之外的举动,定然对自己有害无益,只得接到:
“上孝太后,下理宫闱乃本宫应做之事,惠嫔此言倒让本宫受之有愧了。”
慕子染微微颔首,继续道:
“皇后娘娘何愧之有,若说那些心存歪念者,但是婉仪程氏无疑了!”
她的声线陡然尖锐,绣着海棠花的茜红广袖挥起,玉手直指向程朝雨,字字珠玑,“端婉仪先借花朝之由,成亲近之实,后有意替嫔妾筹谋暗里对调陷害;
又利用皇后与景员外郎之血亲关系,将皇后娘娘蒙在鼓里,才上演了今日一出‘连环计’,势要将嫔妾,羽昭仪,皇后娘娘三者牵连。”
说到这里,慕子染长吸了一口气,徐徐再道:
“为了一己私利,险些置皇上太后于危地,当真是其、心、可、诛!”
听到这里,皇后如何还能不知慕子染的用心,她嘲讽一般的勾起唇角,摇了摇头,再抬起下巴时,目光中已盛满痛心与愤怒,厉声道:
“本宫见你性子内敛庄重而有意亲厚,殊不知养虎为患,竟让你有机可乘,险些祸乱宫闱,你简直!”
皇后瞳孔陡然收紧,语气阴冷无比,一字一顿道:“简直是罪大恶极,万死难辞!”
慕子染与萧琼二人,非要她亲手斩断自己悉心培养起的羽翼。
而她除了推出程朝雨,亦别无他法!
“皇后娘娘!”程朝雨怎么也想不到皇后会在此等危急关头,调转枪头与慕萧二人一道指证自己,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觉得浑身麻木,口舌发苦。
楚越宸抿唇沉默了片刻,眼底含着说不清的光彩,即非愤怒,也非怀疑,他望向万里无云的天际,道:
“今日之事,拖得太长太久了……”
程朝雨眼见再不从实招来,便要成为皇后的替死鬼,也再无旁的考虑,跪行上前,势要将皇后的恶性全部公之于众。
“皇上明鉴,这一切全部都是皇……”
“住口!”楚越宸高扬着浑厚的声音,眯着眼睛看向被一声怒喝吓到呆住的程朝雨,吩咐道:
“罪妇程氏朝雨,心存妒忌,祸乱宫闱,险置朕与太后于极危之地,如此恶性,死不足惜。
然念孝柔懿仁先皇后加封之际,特存仁厚之念,留尔性命,终老冷宫之地。钦此。”
萧琼与慕子染相视一眼,皇上是绝不会让人公然指认他立下的皇后,今日之事,势必有一替罪羊,而作茧自缚又孤立无援的程氏,便是最好的人选。
宣完圣旨,楚越宸便携着小周子等人龙辇回宫。
哭天抢地之声下,皇后不忍心回头望一眼程朝雨走时那凄厉的眼神。
慕子染云淡风轻的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皇后看到她的模样顿时怒上心头,几步上前重重的挥下一个巴掌。
没了太后皇上在此,她也再不理什么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了。
皇后的底气,皇后的骄傲,甚至连带那枚凤印,都将在这形同妒妇的一巴掌中渐行渐远,是以慕子染非但没有委屈,还隐隐有几分欣慰。
“皇后娘娘息怒。”那一巴掌下手极重,足足将慕子染白净的半张脸打得肿了起来,唇角处传来微痒的触觉,她虽无以手擦拭,却也知定是有鲜血流出。
“惠嫔还知晓本宫乃皇后,是这后宫之主,若要你的命,有如碾死一只蝼蚁那般简单!”景柔嘉贴近慕子染的耳畔,扑面而来,是满含恨意的压迫之感。
“皇后娘娘好大的火气。”明目张胆带笑的语调,在这宫中,也只有萧琼敢这般了。
皇后一拂袖,抬着下巴冷声道:
“曲终人散,羽昭仪还留在这里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