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慕子染回宫后岸芷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方至门廊外。

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便瞧见了紧随其后的陌生女子，眼光冷冽似冰，发型亦与其他宫女不同，高高束成干练的马尾，显得英气十足。

她的表情顺便凝于面上，嘴唇微张，惊异的眨了眨眼，不解的望向紧贴在慕子染身侧，与身后之人拉开距离的汀兰，半晌，怔然开口：

“小主，这是……”

慕子染一副轻松平常的样子，淡淡扫了眼神后，道：

“她是沈夙，今后同你与汀兰一道贴身侍奉，月例亦按照一等宫女来算。”

听到一个新来的宫女便有此殊荣，绛雪轩中的人皆是纳罕或艳羡的目光，心中琢磨着，这女子到底有怎样的能耐，竟可以一下子得到如此青睐。

岸芷的笑颜瞬间挎下，蹙眉撇嘴着望着慕子染，咬了咬唇，暗示道：

“毕竟是个从未见过面的新人，小主如此要让别的忠心侍奉的太监宫女多不是滋味。况且一等宫女也是有数儿的，若叫别宫听去，只怕又是是非非。”

慕子染对岸芷插手自己的决定颇有些不满，正欲冷眼斥责，身后的沈夙却几步上前，扬起下巴淡淡道：

“我的月例自有别处支付，不牢小主费心。”

“你……小主对你多加照拂，你却如此不识好歹。”

汀兰见沈夙在一众太监宫女面前给了慕子染偌大的难堪，纵使对她有几分畏惧，却还是忍不住高声呵斥。

“还有，在小主面前要自称奴婢，谁允许你啊我啊的，半点规矩也没有。”

沈夙冷哼一声，也不还口，半阖着双眼，神情冷淡的仿佛与周遭一切隔离起来。

“汀兰。”慕子染倒半点不因沈夙的不识抬举而气恼，反而挂上了轻笑，斜过眼淡淡唤了句，示意她不要再说。而后抬起尖细的下巴，端声道：

“沈夙一时不明白我绛雪轩的规矩也是有的，本主便亲自同你说。”

顿了顿，笑着开口：“而且这称呼本不过一个代号，不必过多计较，随意便好。”

说罢，她径直往门口走去，抬手推门的一瞬间，微微侧眸，如墨般的幽深瞳子似笑非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

“还不随我一道进去。”慕子染带笑的声音，传入沈夙耳中。

方才的那抹神情，深深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惊异万分的是，这样的表情，竟会出现在那般柔弱的宫妃身上，是沈夙自己万万没有想到。

不再理会门外余惊未经和忧心忡忡的汀兰，阖上门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小主有何训诫。”沈夙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淡然。

慕子染几步跨至台阶之上，拂袖转身，髻上珠玉泠然响动，淡色的裙摆散开，好像一朵盛放的芙蓉一般。

“萧将军送你至本主身边，有何意图？”

她单刀直入的说道，语种有万分的确定，连她自己也不知，这份自信从何而来。

沈夙有片刻的惊异，继而神色又回归了寻常的平静无波，开口道：

“既然小主已然猜到，那我也没有必要隐瞒。送沈夙入宫确是将军的意思，而昭仪只是待为安排好了各中环节，至于缘由，将军说，小主自诩聪慧，定然猜得出。”

慕子染挑眉，忍不住低声埋怨道：

“自作主张……”

而后望着身前立着的女子，想到前日萧衡传来的书信，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她却不直言，而是继续走了几步，坐于殿中正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沈夙，微眯着眼，颇有睥睨之态。

慕子染朝沈夙抬了抬手，道：

“过来本主身前。”

沈夙微蹙着眉，对于这个惠嫔小主她是打心眼里不喜，但碍于军令，不能违背，只得凝重起神色，板着张脸几步行于慕子染身前，躬身垂头，朗声道：

“请小主吩咐。”

慕子染却斜倚着椅上把手，旋转摩擦着左腕上的镂金红宝石臂钏，挑眉扬声，闲谈一般说道：

“到底是习武之人，走路无声，一步更较寻常之人几步之快，想必是自小受训的成果吧。”

不明慕子染的话中深意，沈夙思虑片刻，只能照实回答道：

“回小主，沈夙虽为女子，却自小受命于萧将军，各种训练与军中男子等同，半点不得放松马虎。”

“哦~”的一声，慕子染单手托腮，慵懒的望着沈夙。

“原是如此。”

拖曳起声调，那如蝶翼般的长睫一下下轻扇，天真俏丽的杏子眼如盛朝露般含笑灵动，她徐徐开口：

“自是与军中等同，那首要具备的，便是忠心为主了？”

沈夙并无半分犹豫，果决刚毅的回道：

“是。”

慕子染发出嗤笑的一声，缓缓倾过身子，歪着脑袋，仿佛打量一件新奇有趣的物件，扬着调子，继续道：

“那不知这要忠心的主子，是我，还是萧将军呢？”

沈夙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慕子染所问的一切皆是为了铺向这个问题，而自己也竟然跟随者她的步伐，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人的意图。

一人效忠于二主，此等显而易见的背叛行径在她自有接受的信条里，是万次难辞绝不可触犯之类池禁地。

更何况会惹得慕子染与将军之间生了嫌隙，影响大局。

纵使再不情愿，她也在感受到慕子染对自己生疑后，将腰身躬得更低，声音也愈发恭敬，严肃认真道：

“将军既已将沈夙赠予小主，那从今往后，誓死效忠的也只会有小主一人，再无其他。”

慕子染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她只是任沈夙躬下身子，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倒像全然忘了那人一般。

纵使身为习武之人，长久的保持一个姿势，也会感到酸痛，一贯心高气傲的沈夙此刻更是焦灼难耐，面色发烫，蹙眉咬牙却也委实不能自行起身。

敏锐的耳朵听到身前传来的水流倾注之声，原是慕子染坐的有些口渴，兀自倒了杯淡茶，怡然啜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