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究竟做什么去了？为何还不肯告诉我。”

分明比萧衡小了几岁，慕子染此刻倒像一关心幼子在外的慈祥母亲一般，一边将看着他将衣袍披起，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围坐于篝火。

萧衡亦随着盘膝坐在她的身旁。

噼啪作响的火焰，将莹白的面庞找的多了一份温暖，不似冷月那般清寒。

他自身后取出慕子染前日作成的包袱，递给她，淡淡道：

“这样的果子才是可以吃的。”

慕子染一怔，心中不免发笑，原来萧衡是在自己休息时外出觅食，一想到他宛如些乡间农女一般去摘取果实，就觉与寻常不苟言笑的大将军形象十分违和。

在低下头，稍微一翻，他摘回的果子与自己不同，都是些青白色形状也不圆润工整的。比起那些鲜红的果子，看起来就不能让人食欲大发。

萧衡似乎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些什么，开口道：

“有用处的东西都是实而不华，但是在危急关头才真正能救你的性命。”

“也不尽然，宫中的女人各个都不是寻常之辈，每一个若生为男儿只怕都是谋士之才，但却也各个美艳无双。”

慕子染挑眉反驳，顺便则了一较好看些的，正要在自己的衣袖上擦拭干净，便听到萧衡说：

“我已在河水中洗过，直接吃便是了。”

她垂下头无声的轻笑一下，那长睫笼罩下的一双眼眸，如天上的弦月一般，盈盈闪动着光泽。

“我未曾想到，原来萧将军也会是这样细心体贴之人，还以为成大事者均不拘小节呢。”

“若是任何你所谓的‘小节’都不管不顾，那他势必成不了大事，可见这只是一句谬论谣传罢了。”

萧衡看着，也不自然的移开眼眸，咳嗽了几声，突然看到一只拿着果子的手伸到了自己眼下。

顺着看去，便看到了一边咬着青果，一边冲他扬了扬下巴的慕子染。

将一口吞咽下去后，她才道：

“总说些大道理是会累的，再者说不劳不食，我这休息了一下午的尚在吃东西，若将军空在那里坐着，可叫我如何好意思呢？”

她拿袖子抹了抹唇角的汁水，笑着说。

那包袱里的果子并不是很多，慕子染上午是亲自走过，她才能明白，在果树都是尚且难寻的情况下，找的到这样无毒可食用的，是多么来之不易。

萧衡无奈的看着那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模样，并不像许多大家闺秀一般，吃一小口东西都要以帕子掩唇，表现出完美的仪态。

但这样才叫作真实。

摇了摇头，萧衡拿起一根木枝，将篝火翻了翻，让它着的更旺盛了些。

“我不饿，也不喜欢吃这东西。”

“本主是皇上的妃子，臣从君命，现如今皇上不再，你便得听我的。”慕子染装作严肃的板下了脸，憋着笑扬声道。

萧衡斜着眼扫了她一下，轻哼一声，见慕子染并不准备妥协，而自己也确实饥肠辘辘，便不再反驳，接过后咬了一口，细细的咀嚼。

“说过很多次，若按品级，我要长于你。”

他垂着眼，静静的说道。

这一晚过得很是安逸祥和，两个人带着一只兔子，在安静的吃果子中度过。直到月明星稀时，他们二人分别躺在不大的石洞的两侧，遥望着天边的星辰，和那轮只看着便觉凄寒的明月，出神。

“这里的夜，比楚宫的清朗许多。”慕子染呼吸着从未闻过的幽幽花草香，随口闲谈道。

萧衡枕着两只交叠的手掌，他一愣，突然想起了今早醒来时蜷缩在自己身旁的慕子染，故意问道：

“昨夜的星辰不似这般吗。”

“嗯？”慕子染一愣，她好像并没反应过来萧衡为何这样问，便忍不住要脱口而出说自己没看到。却在这时猛然的想到，自己为何没有看到，便是因为被那惊悚的狼毫之声吓得夜不能寐，提心吊胆。

而因着空去，竟还趁着萧衡昏迷之声刻意的凑近他身边寻求着安全感。

说来说去，总觉得不论如何解释始终都会蒙上了一层暧昧的氛围，倒好像是自己过分主动一样。

这样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她尴尬的咳嗽几声，移开眼睛看向别处，道：“是啊，昨夜的天，也是这般星辰璀璨。”

“昨夜，不是下了一夜的雨吗。”

萧衡的声音随不大，却回荡于空阔的山洞之中。

昨夜不是下了一夜雨吗……昨夜不是下了一夜雨吗……昨夜不是下了一夜雨吗……

慕子染吞咽了一口，生无可恋的闭上眼，转过身，闷着声音道：

“今日着实困乏的紧，头脑也多有混乱，我还是先就寝了，将军随意便好。”说罢她便将脸深深的缩进自己的颈窝里，能感觉到一片滚烫的触感。

二人都没了声音，蒸腾起一种安然的气息，在石洞之中涌动。

半晌后，萧衡率先打破了这平静，没来由的问了句：

“你的耳坠……”

果不其然，一直装睡的慕子染睁开了眼，她沉默了片刻，坐起身来，摸着自己耳上带着的芙蓉石制成的耳坠子，只觉被这突如其来又摸不着头脑的问题问的很是迷茫，便打趣道：

“难不成将军竟对着女子的玩意儿产生了兴趣？”

萧衡没有理睬她的玩笑话，他早前几日便发现了慕子染不管着什么样式的衣服，总会带着那盈粉色的耳坠子，而那耳坠子，他再熟悉不过。

毕竟是日日夜夜精心打磨而成，预备送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却被楚越宸要了去，原本不知有什么用途，如今在慕子染的身上再度发现。

这也可算得上是一种缘分了。

“只觉得，很别致。”

慕子染抿唇含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泛起了柔波。

她如玉般的指尖摩擦着打磨成叶状的芙蓉石，颇有种爱不释手的意味。

看样子是很喜欢的。

萧衡看着她的模样，心中更是一暖，面上不由的浮起了些自得骄傲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