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惨白的照拂于琉璃瓦片，仿佛悉数度上层寒霜，露出些凉意。绛雪轩后院闲置下的一间小屋，烛光燃的甚是微弱，几欲熄灭。

慕子染面上无波，翘起玉指轻啜口酸梅冰茶，按着太阳穴，似乎很是困乏。与刚从坤宁宫前行回来，却依旧荣光焕发的沈夙相比，明显体力不支。

“小主，顾小仪只怕还需好些时候才醒，不如先去歇息一会？”

汀兰躬身温言劝道。

慕子染抬眸朝她扯出一放心的笑容，眼神一转，便将杯中冰凉的酸梅汤汁尽数泼在了顾茗悠脸上。

本就凌乱的发丝，惨白的面上染着乌红色的液体，顾茗悠此刻的模样可谓狼狈至极。但转瞬即逝的蹙眉过后，却并未有醒转的迹象。

“看来当真晕的可以。”

然这轻微的小动作却被慕子染收于眼底，她拔下发上的镂空兰花珠钗，指尖滑过锋利尖锐的钗体，再将尖处置于烛火上炙烤，发出细细的“噼啪”声，在空寂无声的小屋里，格外清晰。

半晌，当银钗灼烫为红色后。

慕子染挑眉冷笑道：

“沈夙，去用这钗帮顾姐姐醒醒神。”

“是。”

沈夙福身后接过发钗，蹲在地上一把揪起顾茗悠的衣襟，将冒着青烟与热气的钗靠近她的人中。

只见那纤长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打算强装昏迷，却在刚碰到皮肤的一瞬间，锥心的刺痛让顾茗悠惊恐的睁开眼眸，奋力推开沈夙后，爬在地上向后瑟缩。

再看到慕子染那张被烛火映红半边，却笑得依旧温柔的面孔后，仿佛见到鬼一般高喊道：

“我是皇上的妃子，你们怎么敢这样对我！怎么敢！”

“皇上？”慕子染斜挑眉梢，缓缓站起身来，一边朝那处走去，一边沉声道：“众目睽睽之下，与男子做出那等苟且丑事，你还有胆量提皇上？”

在将顾茗悠逼至墙角，退无可退后，她才蹲下身子，掐过那尖细莹白的下巴，蔻丹陷入肉中，痛的顾茗悠泛起泪光。

“若是被皇上知道，你的下场只会更惨罢了。不将你剥皮抽筋，凌迟处死，又岂能对得住天子的颜面？”

“是你陷害我的！皇上可不糊涂，什么药浴，都是幌子，若是彻查，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吗慕子染？”

“可惜了。”

她用力将顾茗悠的脸甩向一旁，眼看着她的鬓发散乱而下。而后厌恶的拿起帕子擦拭干净手掌，那酸梅汁此时已然半干，触手很是粘腻。

“即便遭人陷害，可到底这幅身躯被人玷污，还被那一大群地位低下的侍卫看了个精光。我都生生作呕，莫说皇上了……还奢望能替你申冤做主，只怕连看你一眼，也不愿吧。”

“你，你不得好死！”

被戳中痛处后，顾茗悠便形似癫狂起来。张牙舞爪的偏要朝慕子染扑来索命，可在绛雪轩内能占到什么便宜，不眨眼间，只见沈夙一脚踢过，竟硬生生将顾茗悠踢出半尺，后背撞于墙面，沉闷的一声响。

一口鲜血呕出。

顾茗悠身上半点伤痕未有，却显然受了不清的内伤。

她抬袖抹去血迹，怨毒的紧盯慕子染，胸腔剧烈起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汀兰在一旁看着，暗中捏紧那块害杏红丧命的帕子。

见顾茗悠异常的安静下来，只默默的瞪着，仿佛在偃旗息鼓休养生息一般。慕子染嗤笑一声，转过身柔声道：

“顾姐姐可否还在等皇后娘娘来救你？”

顾茗悠听到自己心中的想法竟被慕子染道出后，不免一惊，却扭过头，咬牙继续沉默着，一颗心不安的跳动，很是剧烈。

“毕竟皇后那些见不得光的筹谋手段，少了顾姐姐可都完成不了。所以你自然可以这样想，用你知道的把柄去要挟皇后，让她保你一命，不然便来个鱼死网破，我说的可对？”

慕子染侧着头，语气颇为轻松，像是在说着什么轶文趣事：

“若与你私通那人不是皇后的情郎，或许她真会保你，也说不定呢？”

“你说什么？”顾茗悠脑中轰然，分明惊恐的发起抖来，却强撑着啐骂道：“荒谬至极，我不相信。”

“那人名作景厉，乃是景氏一族培养出的侍卫统领。自小被收养，更是与未出阁的景家大小姐有过一段缠绵悱恻的凄婉过往。”

慕子染咂了咂舌，哀叹一声，怜悯的摇头道：

“这皇后也真是可怜，家人不过当她作夺权的棋子，皇上疑她猜忌她，后宫中的各个妃子争破头想拉她下凤座。”

“依我看，世上真正爱她怜她的只有一个景厉罢了，但这最后一人，却与顾姐姐私通有染。真是可笑，皇后也是女人，你同她的意中人做出了这样的事，她岂会不恨？若非我执意带姐姐走，只怕那玉清宫要多添一缕亡魂了。”

“死，死了……”

顾茗悠如今才真正感受到了绝望，血腥味弥漫口鼻，她如何能不知，皇后既可以狠下心肠赐死景厉，那要了她的命，岂不更是轻易。

难道她真的死定了吗？

“子染，不，惠嫔小主，且看在我们的姐妹情谊上，救我一命可好？”

顾茗悠猛然一个激灵，再度扑上前去拉扯住慕子染的衣袖，哭的涕泗横流，哪里还有平日端庄柔淑的美态，连尊严也顾不得，只一味哀求示弱，抓住慕子染，于她而言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最后活下去的希望。

“情谊？”

慕子染眼神空洞，语气轻飘。

“你与皇后合谋花朝节陷害我时，可念得起情谊；草原之上用桂花头油毒害我与清商姐姐、更设计碧岚行宫要毁我清白之时可有顾及我们的姐妹情谊？”

顾茗悠不住摇头，此时在悔不当初也为时已晚，望了慕子染骇人而怨毒的眸子，她哽咽道：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连害你的洁嫔都能原谅，为何要对我如此决绝。”

“人总有底线，我几次三番饶你，你却还是冥顽不灵。”

慕子染出言打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