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染。”徐氏见她半晌未有动静，情急之下攥着她的手心，出声催促道。“即便你非我亲生，但如何也唤我声母亲，看在母亲的面上，便救救慕家吧！”
“够了！”慕子染被吵得心烦，甩开徐氏握着自己的手。那乌墨色的眼瞳含了冰凌一般直瞪向徐氏，瞪得她心中紧，竟莫名有些生畏。
这丫头何时有这般怕人的眼神，徐氏捏着衣袖，暗想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殿上寂静无声，连根针落了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蒙氏忐忑难安的望着那沉默对峙的二人，不由捏了一把冷汗，在她心中，是极不想让自己女儿趟这趟浑水的。
“好。”短促而干脆的一声肯定，慕子染冷冷回答道。
“子染？”蒙氏眼眶一跳，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正欲上前劝阻谁知慕子染冲她淡然的摇了摇头，道：
“正如母亲所说，我生是慕家的人，保全大哥也是保全自己。”
徐氏听了这话像是得了天大的恩情一般，出声哽咽的扯住慕子染的衣袖，虽心里欢喜的憋不出半滴眼泪，但面上还装出了一副极为动容的模样，道：
“果真是我慕家的好儿女，母亲与你大哥来世定当结草衔环，如何也不能忘记啊。”
“我既应承了，你又何必说这让人不舒服的话。”慕子染蹙着眉，只觉比起从前尖酸刻薄的大夫人，如今谄媚逢迎的她，更让人厌恶。
“是，是，母亲失言了。”徐氏赶忙附和，讨好似得闭了嘴。
慕子染不知第几次叹息，摇了摇头，抬起眼眸，郑重沉声道：
“那女子是何时死去，被顶替的书生又是何时要去告御状，你要我帮你，需得毫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才好。”
徐氏如今对这从前轻视的庶女已然到了信奉顺服的地步，只一味点了头，而后认真的答道：
“你大哥知道弄出人命后也是怕的紧，虽不该告诉老爷，却第一时间来寻了我。妾身清楚记得，是一旬之前。那女子也算是众目睽睽下毙命，是以还来不及封锁消息，姓柳的书生便找上门来？”
“依照我对慕耀之的了解，他怕不会安抚那书生吧。”
“这……”被说中后徐氏僵硬的笑着，面色极为难看，闪闪缩缩道：“正是说啊，倘若多陪些银钱，好言相劝一番即便不能息事宁人，也断不会闹到要告御状这般严重。可偏生那糊涂东西，被书生吵得翻了，派人好一通毒打，只怕半条命……是要没了。”
徐氏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已是垂下眼去，不敢看慕子染铁青的面色。
“慕耀之这是千方百计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啊。”慕子染咬着牙，崩出这几个字。她缓缓落座于椅上，胸腔剧烈起伏，羽睫投射下一片阴翳，轻微的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道：
“即是时日前，那书生要告御状应早就告了，为何迟迟没有动静，皇上几次前来也神色无恙。”慕子染突然眼眶一跳，倾过身子质问道：
“你们应没有那样大的胆子，敢私自囚禁良民百姓吧。”
“没有，好歹你父亲也是当朝尚书，岂会知法犯法。”徐氏慌忙摆手，她紧抿着双唇，别开眼，神色好像当真疑惑，咂舌道：
“这事也奇怪，那书生被毒打一通后便回去了。也自此后再没有半分动静，派人去他教书的私塾与破草屋，也遍寻不见，竟像人间蒸发一般。”
“消失了？”慕子染扬声问道。
“正是。”
“却是蹊跷。”她食指轻扣桌案，凝神思索一番后，眯起眼冷声道：“该不会是他私下找人灭了口，连你这个为母的，也不敢告诉吧。”
“耀之不会如此，他便是将天捅出个窟窿，妾身也会拼死相护。是以他没有理由要隐瞒。”徐氏顿了顿，忍不住喃喃道：
“若是死了倒也干净，可偏这样消失，总让人心神不宁，夜不安寝的。”
慕子染冷哼一声，
“冥顽不灵。大哥的性子自小养成，又无些真才实干，朝堂里多少人对他对父亲心生不忿只等着拖那二人下万丈悬崖。”
她压低声音，恐吓道：
“一旦如此，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
徐氏听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那眼神寒光摄人，如何也不敢直视。
心下记挂担心着慕耀之的安危，可来了半天也没得到慕子染一句准话，如今再这样一吓，更是坐立难安起来。
“妾身全都谨记，可你大哥他……”说着，哀求的望向慕子染。
“好了，此事我会想法子筹谋，你不必再理。”慕子染知她定然没听进心里，也不愿再多劝，扬起下巴，下了逐客令。
“是，妾身这便告辞，不叨扰着小主休息。”徐氏垂首屈膝，行礼告辞道。念头一转，难免有多说了几句：
“可左右这绛雪轩里都是些不经事的姑娘家，我与二夫人到底也生养过，总能帮衬照顾着些。”
慕子染暗自腹诽，只怕徐氏是见了宫里的华贵逼人，不愿离去，又怕自己要赶她们出宫这才摆出一副关怀的模样。
“皇上既许母家人入宫相伴，这是圣眷恩典，我自要感恩戴德。可也请母亲明白，既入了宫，便不再是慕府，你也不再是什么尚书夫人，从前的架势势必要全都收敛起。要知道，有无数双眼睛无时无刻都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等着寻你的错处。”
“稍有差池，连累到本主，可没人救得了慕耀之的性命。”
徐氏容色一凛，显然最后这句戳到了她的痛处，当即俯首道：
“妾身遵命，在宫中定当谨言慎行，悉心照料小主到小皇子降生之日。”
“劳烦母亲了。”慕子染站起身来，瞥过眼暗觑了一直紧捏双手，欲言又止望着自己的蒙氏。
她不动声色，只道：
“想必汀兰已备好晚膳，我还有些事要理，便不做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