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达轩停下来看了看许钧，后者微微晗首。范达轩继续说：“比如，杀害宋敏的杀手被人谋杀在他的出租屋里，看上去他已做好逃遁的准备，但是有人决定灭口。现场的杀人手法，恐怕不是方非能够执行的。”

我想起死于“抢劫”的徐冲。刚跟我说完话他就死了。我双臂抱在胸前，抱得胸部发紧发痛。我犹豫着，该不该把跟徐冲谈话的事告诉师傅。但是，内心里因为某种还不能准确表达的原因，我决定暂时保守秘密。

我叹了口气问：“还有什么问题？”

“首先，我想就你去郑州的事再说说。”许钧停顿了一会，让思路更加明晰。“就算我们相信你去郑州只是为了散心。我们的人跟着你去了郑州，第二天，你父母逛超市去了，家里没有一个人。所以，不管你去郑州出于什么目的，其结果是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没人看守你家。接着，你家被盗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我明白了，我成了工具，被用来转移警察的视线。但这个人一定不是方非，安保系统是方非安装的，他不会傻到割破窗户玻璃钻进去。这个人知道警察正在监视我，他利用了我，利用我离开来盗取这房子里的什么东西。

许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似乎看见了我脑海里运转的每一个想法。

“但我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有吗？”许钧的语调里充满了怀疑。“你丈夫没有在家里存放什么资料或U盘？”

“和工作有关的东西一概没有，方非在这方面很注意，他从不把工作带回家里。”

许钧缓缓地点点头，看来他是完全相信了。“英子，这是一个破绽，你该好好想想。家里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东西被搬动过？”

我装着想了半天，然后摇了摇头。“我回家再仔细查查。”

范达轩看了看许钧，又盯着我，插嘴道：“或者你带我们去看看。”许钧面无表情，我想到这似乎出于他的主意。“我们经验丰富些。”

看我没有回答，范达轩得寸进尺，变得更加强硬。“你来跟我们说了家里被盗的事，这就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必须履行职责。”

如果再拒绝，那就是我的问题了。

看着许钧和范达轩进门，父母非常担心。我把俩位老人劝进客房里，任由许钧和范达轩四处搜查。

一个小时后，我把他们送出了门。“有什么收获吗？”

范达轩摇了摇头。“看来对手真是高明……”

许钧碰了碰范达轩的胳膊，没让他说下去。他对我说：“也许他真没拿走什么东西。不过，他煞费苦心地进门，绝对不是一个人，而且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为他们搜查无果而松了一口气，却没有真正理解他的话。送他们上了车，我攀着车门，对许钧说：“你不了解方非，如果你了解他就不会怀疑他。但我知道，他永远不会跟谋财害命有关的，真的……”

“我知道，英子。你要多保重。”许钧温柔地看着我，沉思了好一会。然后吭吭吃吃地说：“我很担心你，还有你的父母。其实……我会安排人保护你，但你父母没必要呆在这里，最好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答应他我会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汽车开走了，我痴痴地站在路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父母舍得离我而去吗？

十七

返身上楼，我径直进了卧室，想静下心来好好想想。突然感觉屋子特别小，小得像一座雕堡，布满了枪眼，外面有无数双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我，定定地，不怀好意。

那些眼睛好像在数着秒，等待总攻的时间：还剩两分钟，一分半钟，一分钟……甘英，还剩五十秒了，可怜的家伙，还剩十秒！

我发誓那无数双眼睛在扫描我的每一寸肌肤，计算着我的每一根毛发，那些躲在暗处的眼睛看到的东西比我想像的多得多……我知道这种狂想没有任何意义……后来我坚持不住了，像截木头一样倒在床上。

方非，我感觉糟糕透了；方非，你怎么让我的生活像一场灾难呢。我想我这一生没做错什么，可到头来一切都错了，我如此简单，我渴望简单，可世界如此复杂，让我难以理解，无法应对。

我不断地自言自语，想将内心折磨自己的一切都排出去。我把脸埋在被窝里，埋在方非睡过的被窝里，我亲自洗过的被套，亲手选择的被芯，味道却难闻极了，不是熏衣草西柚洗衣液洗过的味道，不是方非的体味，却像是别的味道，像血腥的味道，一种蠕动着钻进我脑子里的邪恶味道，让我一下坐了起来。

我想到了什么。

糟糕。我跳起来，不管不顾地冲下楼去，进入车库，父亲用购物袋装着的那包邮件扔在角落里。我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抱在怀里。

进入电梯，我忽地对自己的过度紧张和焦虑感到好笑，不就是几封邮件吗？现在还有谁把珍贵的东西放在普通邮件里呢？无非是广为散发的广告罢。

不过，自嘲并没有让自己越过痛苦的临界点。我再次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谨慎地检查了窗户，反锁通往这间卧室的门，然后把所有的邮件倒在地板上。广告件居多，还有两封开放式基金核算单。

突然，我看到一行熟悉的字迹，是方非本人的，我惊疑得两手发抖：他给自己发了一封信件。看了看邮戳，是方非离家当天从本城邮政局戎西营业部寄出的。我禁不住全身发抖。现在还有谁会做这种傻事呢，除非万不得已。

顾不得多想，我把信掂在手里，很轻很薄，似乎没什么东西。我拿来刀片，仔细地从封口启开，一张薄纸飘出来，落在床单上。薄纸折成方块，里面粘着一块黑色芯片。

旋风般冲进丈夫的书房，几秒钟功夫找出读卡器，插入芯片，启动U盘模式。在电脑启动的空隙，我拿出手机让它始终处于反拨许钧电话的状态，同时拨出手枪，打开保险。这两样东西都放在电脑桌边最顺手的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