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开到一半我便离开了，各组的汇报太啰嗦，气氛过于沉闷。我不知该做什么，想来想去也没什么是我独自能做的。我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错综复杂的网里，仅凭我自己，无论如何扑腾，都无济于事。

百无聊赖，我慢慢走到爱莲广场，那里成了一个临时市场，摆着花环、圣诞树和小孩玩具。一个老人摊位上的圣诞树最多，他坐在板凳上，像寓言故事里的樵夫呆在小型森林里，空气中充满清洁剂的香味。这么快就是圣诞节了，时间如此不等人。

老人喊住我，说他的圣诞树最好，要我买一棵回去。以前，我总是缠着方非圣诞节给我买东西，家里也摆过圣诞树，但都不是我买的。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圣诞树，但既然躲不过圣诞节的气氛，也得买一棵回去，免得方非回来怪我。

运送回家，以及在家将它装饰起来，就像一个女人整容的心路历程，颇费周折。但当我把装饰品和灯串有技巧地挂上去，并用铁丝调整好，这棵树却让蒙尘的客厅生辉不少。

“你看，”我退后几步欣赏成果，对随后赶来的秦腔说，“你觉得怎样？”

他冒出一句泛味的话：“我是中国人，从未度过圣诞节。”

“这不过就是装饰品而已，花点心思，让生活添些颜色。”

“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很高兴。”

“我不想让方非觉得因为他出事，我就放弃了生活，我要让他回来的时候感觉一切还像往常一样。”

秦腔露出苦涩的微笑。这个表情让我忐忑不安。“认识方非以来，每年的圣诞节都是两人一起过的吗？”

“当然。”

“你的父母呢？”

“他们在乡下。再说，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圣诞节。这不过是年轻人给自己一个放纵快乐的理由。”

“我就从来没有过圣诞节的概念。”秦腔说。

“方非回来，圣诞节我们一定要好好狂欢一下，你一定要跟我们去，还有晓莉。方非一定会准备好多好多礼物，给大家一个惊喜。当然，许钧和范达轩不一定去。”

“我也不一定。”他说，“还不知道到时如何排班呢？再说，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发案。”

“总会有时间的。”我说。想到许钧可能不会接受邀请，心有遗憾。

“刚才会议上，邓副局长讲到突破口问题。”秦腔突然说，“我想到了芯片。”

我惊疑地望着他：“你说了？”

“没有。”他说，“那是你的芯片，应该你来说。但我联想到邮件，我们应该尽快地破解芯片，让它***，也许突破口就有了。”

“你是说……”

他看着窗外慢慢降临的夜幕，默默地点点头。

我从包里掏出车钥匙。“那我们现在就走，赶到那里正好是交接班空档。”我紧张地锁上门，调整好安保系统，并检查了电匣。

“你感觉怎样？”秦腔问，“要不我来开车。”

“不用了，我能行。”我把破解锁具和监控系统的工具包递给他，“这个东西你比我在行，交你了。”

他打开暗扣细细地检验一番，放进外套的内袋里。他的细腻和精致跟那些刑警不一样，跟我的预期也不一样。从客观和尊重的角度来看，秦腔属于技术上很有一套，待人处事小心翼翼，但在处理需要大开大豁思路的社会事务上，绝非上得了台面的亮眼人物。

我们将汽车藏在博智网络侧面的公园小路上，绕到公司后面。这里我已侦察过多次，只有一道铁门，秦腔取出工具插进去，只听见咔哒一声，门锁打开，里面是一间配电房。我返身关门，让秦腔再去对付对面的门锁。这次开锁时间比刚才更短。

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我看到一条漆黑的走廊。“这里通向杂货电梯，我们绕过了两道门岗，如果幸运，楼层保安也发现不了我们。”

“你怎么对这里如此熟悉？”

我指指脑袋。“来过两次，便记在脑海里。”

沿着走廊转了几个弯，来到一个T形交叉口，前面亮着一盏微弱的指示灯。我迅速过去摁了摁按钮，电梯门豁然打开，里面不像客梯那样干净，但运行速度更快，眨眼间便到了七楼。前面是一个杂物室，走廊没有亮灯，说明这里绕过了保安门厅。

我们一路摸过去，在拐角处又碰上一道铁门。秦腔故伎重演，进入一条干净堂皇的走廊。

“终于到了。”我说。

“我的功劳不小吧。”秦腔自诩道。

“先别动，”我压低声音说，“走廊都是感应灯，不能把它全部惊醒。还有，这里如此安静，可能有自动报警装置。”

秦腔撇了撇嘴，环顾周围寻找红外线传感器和行动探测器，什么也没看到。

方非办公室保持着我上次离开的原样，但我明白，已经历过几批人的搜索，秦腔就是其中之一。我站在门背后放哨，秦腔熟门熟路地摁开电脑开机按钮，键盘响起，荧光屏上飞速闪烁各种字符。

“电脑有问题了。”秦腔轻声叫道。

“什么样的问题？”

秦腔抬起紧绷着眉头的脑袋。“有迹象显示，有人清除了计算机里的记录。网页浏览器的历史数据夹已经被删除。这是大多数懂计算机的人都知道做的，对于高手云集的软件公司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怎么会这样？”

“你知道，任何时候你造访一个网站，那个网站都会把一小部分信息存进计算机的文件夹，下次使用者造访这个网站，网站就会‘记得’关于使用者的信息。每一个技术人员都能够从硬盘导出文件夹，获得使用者过去造访网站的完整记录。但是，我在电脑里完全找不到这些东西。电脑三天前被清理过，但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记录，是昨天和今天留下的。说明这几天每天都有人进入这间办公室。”

“那电子邮件呢？”我追问道，“不论是否已经读过，只要是在这台电脑上删除的邮件，应该都可以恢复过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