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按照青锦的安排去了凉州城的兵库,除了弓箭之外,其余兵器都得毁去,如果被完颜奕拿到后果不堪设想。
青锦则迅速赶到了打开着的东门。
城上守卫官已经被杀,只余一位李副官带着剩余的一百来人退居城楼之上,等青锦赶来时,完颜奕的三万人马已经全数进入凉州城,而此时凉州城中的北燕驻军不过五千而已。
我让李副官带着剩余的人从东门撤离然后紧闭城门,撤护城桥。
完颜奕,既然已经进来,我就不会让你轻易离开了。
衣服依旧是那样洁白如雪,我站在东门之前静静等候,所有通往城楼的路已经堵死,西南北三门外一定会遇见李昱傅德花笑和凌靖远,所以,我一定能在这里见到完颜奕。
我遥遥看向天际,启明星熠熠生辉,天,就要亮了啊。
眼前开始聚集起黑压压的大片黑衣盔甲的骑兵,黑色的旗帜上隐约可见西夏国苍鹰图腾。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匹高大的雪蹄乌驹,马上人一身黑色甲胄,墨玉束冠,看似闲适优雅,但浑身散发的阴郁和冷冽的气息却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我只是静静地直视他的眼眸,不管那是一汪怎样不可测的深潭,嘴角勾起笑。
军队整齐地在百步之外停了下来,静得如若无人,完颜奕眼眸中却是一丝惊讶和疑问。
借着隐约的火光,他看清那是一个女子。
在血流成河的污浊的硝烟里一抹纯白的颜色,仿佛是所有人的错觉。
她毫无畏惧地看向他,甚至还带着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笑,美得恰若是坠入凡间的仙子。有那么一瞬间,完颜奕以为他看到的并不是真的人,他记得他曾在南门的火光中见过她。
"久候多时了,完颜将军。"我开口打破岑寂。
"你是谁?"完颜奕眼眸幽深,掩盖了惊艳与疑惑。
我闻言忽然笑出声,"完颜将军曾经那么想抓到我,现在却不知道我是谁,还真是讽刺。"我淡漠看向完颜奕,"三年不见了,完颜奕...。"
"你...你是青锦?"完颜奕眼中难掩错愕。"你还活着?"
"是啊,还活着..."我嘴角的笑有一丝苦涩,"青锦已经死了,活着的叫云若初。"
完颜奕心中一阵惊讶,但不知为何心底里竟然有一丝的雀跃,青锦没有死,原来没有死,不管是青锦还是云若初,他知道都是他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这一次他势在必得。
"那么,你想如何呢?"完颜奕眼眸瞬间恢复桀骜与强势,嘴角浮笑,"不会是想同本王叙叙旧吧。"
"摄政王还真是会开玩笑,"我悠然笑道,"我只不过想保下这座城池罢了。"
"也不是不可能。"没有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完颜奕良久静默开口。
"哦?"我惊讶,有什么条件会让完颜奕放弃这已经到手的胜利。
"你,"完颜奕眼眸紧紧攥着我,没有一丝玩笑,"用你来换。"
话音刚落,西夏这支训练有素的黑旗军也隐约有些动静。
我看着完颜奕半天没有说话,却是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哈...,"我真的很惊讶完颜奕的要求,但这样的交易却是那么讽刺,"我还真没想到我会那么有价值呢,完颜奕你可真大方。"一座城池换一个女人。
"但是啊,我真的不想再用自己来做交易了。"我垂眸笑着摇摇头,缓缓地从袖中抽出几根泛着银光的丝线,"今夜,我只想要弹琴舞蹈..."
"住手!"完颜奕忽然大喊。
完颜奕身边护卫自发觉青锦袖中银光一现时便早已警觉地射出一箭,不偏不倚恰是向着青锦面门而去,完颜奕要阻止已经迟了。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支箭竟然瞬间原路而返,将射箭的护卫击倒马下,整只箭从他右臂洞穿,力道之大可见一斑。
看着那只血淋淋钉在旗杆上的箭,众人都惊骇不已。
而对面,那抹白色人影依旧安然,只是垂眸看着眼前整齐浮现的银色丝线,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抬头,额上如血红莲印记在月光下说不出的妖艳。
完颜奕心中震撼不已,他从没见过如此绝丽的美,眼眸的纯澈与轻灵却交融着妖娆与邪魅的印记,就像是仙神与妖孽的结合,周身所散发出的强大气息让人心生寒意却又热血沸腾。
而那朵莲花,他不是不知道啊,他原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
"你竟然是无双?"
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宛若无人地拨动九霄。
起风、云动、月暗、潮涌、百兽鸣。
三军立于马上却根本前行不了一步,眼前无风而起尘。
完颜奕只觉胯下的马开始躁动不安,青锦的容貌渐渐不能看清,只是那朵红莲依旧耀眼璀璨。九霄琴音不绝于耳,从方才的低缓幽沉渐渐变得开始急促高扬。
整军本能的拔剑出鞘,幽冷的刀光带着肃杀的气息,完颜奕稳住身形,眼眸幽深下去,泛着一丝冷酷的寒意和嗜血的兴奋。
青锦,不管你如何,我都不会放手的。
黑旗军开始驱马进攻,呈半包围之势向青锦聚拢,一步步划开身前力阻的无形气墙。
拨动琴弦的手法越来越急促,指尖早已经溢出鲜血。
但我不可以停下来。
"破剑!"指尖猛然用力,借音符向左边的骑军挥出一道气息。
话音刚落,只闻得一片兵器迸裂之声,左边黑旗军手中的剑竟然在一瞬间寸寸碎裂殆尽。
此时,在黑旗军眼中,青锦宛若修罗邪魔一般。
可是,谁也不知道青锦其实已经快要不支。
手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心中那种绞痛此刻已然贯穿了四肢百骸,整个人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都似乎在抽离开,那种撕裂一般的痛让青锦咬住了唇。
是离魂和花梨开始了吗?
是不是就要死了?
可是为什么有一些不甘愿呢?
就在我恍惚之际忽然一簇雪白的箭光直冲面门而来,我反应过来抽身向旁,只见三支箭明晃晃地钉在我方才呆的地方,琴弦瞬间散开,琴音戛然而止。
看向箭来的方向却正是缓缓放下弓的完颜奕。
"我要活的。"冷漠阴霾的面颊上现出一丝邪魅的笑。
黑旗军瞬间缩小包围将我团团围住。
我遥向完颜奕挑衅地勾起嘴角,缓缓收紧双手。
红莲仿佛活了一般地开始在绽放,越来越艳丽和张扬,也许只有这一次了吧,那么就开到糜荼。
地底下开始传来隐隐的咆哮之声,仿佛是什么在苏醒。
完颜奕心中泛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就在此时,黑旗军脚下的土地开始裂开,一瞬间,跌下去的人声马鸣惨叫连连。天空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瑰丽的红色,仿佛是天空着了火一般!这样的红点燃了四周城楼,绵延的火势开始侵蚀整座城池。
火光照亮了我的脸,也照亮了我嘴角溢出的鲜血。
地裂、天火,我要用尽无双所有的力量。
"青锦,住手!你要毁掉整座城?"完颜奕惊骇大喊,她还是那般的绝烈吗?要与这一切同归于尽?
"是啊,哈..."我身形踉跄,抹了抹嘴角溢出的血迹,却怎么也抹不干净,"我关上东门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要出去,完颜奕,我们不该相遇。"
完颜奕站在青锦的对面,心中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苍凉,遇见她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便改变了轨迹,她的出现是他世界里最夺目的光芒,但他和她永远站在彼此对立的两岸,能够相望,却注定要互相伤害。
"青锦,你若永远都是六儿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