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轻声细语地向周小同诉说着他从未了解过的事情，后者听着“高维度生命”、“宇宙灭绝”之类的专有名词，感到一阵茫然。

他从来不知道在女孩的背后还曾经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也不曾知道，自己与女孩的相遇，是建立在其他时空的他与她一次次牺牲下才做到的。

“她们将自己一生中所犯过的错误一一讲述给我，由我将其整合，然后尽可能地避开重大的错误。在联邦时代如此，联邦世界毁灭后仍旧如此，在每一次抉择的路口，我都会由她们的帮助，绕过雷区，一步步幸存下来。但这样的日子止于地球，止于天眼人类社会。”她继续说道。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毁灭地球，毁灭天眼人类，让人类种族彻底从当前宇宙消失。它对我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不简简单单只是意识的寄宿体。只是我没得选择。每多一秒的犹豫不决，我都会接收到来自其他平行时空自己死亡的消息，那些信息就像一根根冰冷的尖刺，刺入我的心房，让我恐惧不安。我在地球上暴露了太多的信息，不毁灭它，猎人们只需要对其稍加关注，就能抓住我的弱点，加速我的死亡。”

女孩呢喃自语，那种软软弱弱的神态，让周小同内心没来由一阵疼痛。

“从天眼人类毁灭之后，我便再也接收不到来自其他时空的自己的信息，经过数百年的研究后才发现，从那时起，高维度空间对当前宇宙仅留的影响正在快速消失，即使有高维空间的技术，也无法构建起来多维宇宙沟通的桥梁，我失去了对其他时空中的宇宙视野。”

“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中断了吗？”周小同静静听着女孩的讲述，问道。

“是的，即使是庄家曾用过的那种固定式的、单通道的平行时空交流模式，也无法重现。那是最简单的沟通方式，如果说我是用的技术如同建造一座大厦，他们曾用过的那种技术，仅仅只是烧制一块红砖。失去了高维度的根基，所有文明都无法与平行时空沟通，运气稍好一点的，当平行时空在物质界面上与我们所在的宇宙擦肩而过是，可以偶尔接收到对方零丁的信息。”羲和回答。

“宇宙要毁灭了吗？”突然间，周小同想起了许久前，自己在猎人联盟内部浏览过默德海森教授发表过的文章。教授所预测的事情，此时正在渐渐成真。

突然间，他抬起头望着女孩，用目光示意她暂时屏蔽掉猎人联盟的监听。女孩与他心有灵犀，很刹那间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随后加入一长段的杂乱波动，干扰猎人联盟。

“他们在准备二维化技术，会趁着当前宇宙毁灭后，进入二维世界。”他将自己从猎人联盟内部获得的信息一字不差地告诉给羲和。

谁知道，羲和听完后没有动容，只是叹息一声，道：“这样做没有任何的意义。”

“为什么？”周小同难以理解。

“还记得我刚刚给你说过的高维度生命吗？”女孩先反问了他一句，然后才开始解释，“宇宙的毁灭从高维到低维降序进行，那些高维度的生命在他们的世界毁于一旦时，也做了降维的准备，但最终没有改变死亡的结局。你未曾见过当前宇宙哪一个文明是由高维度降维产生的，即使是我见到过的那名高维度生命，与我交谈后也很快死去，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类似苟存的生物。失去了高维度的根基，他们即使降维了，也只能生存很短暂的时间。”

“鱼儿可以离开大海，前往星空，但没有了水，没有了家乡给它们提供的保护，它们很快就会死去了。”

“鱼儿不能改变自己的形态吗？”周小同问了一句。

“生活的太过安逸，失去了对危险的警惕，高维度没有死亡，他们又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世界会崩塌？”羲和回答，“我们与他们一样，所有的争斗都只局限于三维世界，不了解外面的海阔天空，即使在此时有二维化技术，但又有多少文明，会真正将自己彻底二维化，以二维的视角去了解二维的世界。鱼儿只有在大海干枯的时候才会进化自己，让自己上岸，但真正能上岸的终究只是少数，绝大部分都在海底干枯至死。”

“你也不可以吗？”周小同询问。

“我出生的太晚，二维化的技术研究，需要以宇宙纪元作为时间单位，才能真正了解到宇宙的真理与奥秘。如果它那么简单的话，更高维度的生命，也不至于彻底湮灭。”女孩苦笑一声。

“如果注定要毁灭，那么这场战争岂不是没有任何的意义。”周小同问道。

羲和摇了摇头，回答：“以往生舟的形态，我们可以在二维世界生存的更加久远。往生舟之间的联合计算，可以提高计算力，加快研究的进展。所以，我需要大量的往生舟，猎人联盟那里正好有，只是他们不会将其拱手相让，那么只能通过战争来解决了。”

周小同默默地听着，他此时大概能够理解羲和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他最后再默默地看了女孩一眼，她仍旧如当时初见时那副模样，那般好看，让自己心疼，也让自己心碎。

他说：“你所说的我都知道了，但我们注定将会成为敌人，你和你的往生舟们注定不会容纳下我这个原生生命。那么，就此为止，永不再见！”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充斥着决绝与冷漠。

羲和听到后脸色霎时苍白，她无法理解自己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告诉周小同，他为什么还不能理解，为什么对待自己仍旧这么绝情。

周小同无法跟她说太多，趁着现在与猎人联盟那边的联系处于屏蔽状态，他还可以远走，寻找一个寂静无人的角落，结束自己的生命，给她留一个念想。否则，一切都会迟了！

他说完这番话后，便关掉一切对外通讯频道，控制着太初号，让其启动跳跃引擎，随机挑选了一个距离此地最远的地方，向那里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