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梨此时才将他神色看的真切，确确实实见他眼尾红了。

她叹气，到底心软，却还是命令他道：“放开我。”

二人之间只隔着密密麻麻下落的鹅毛大雪，却彷佛是千千万万重山水。

“放开我。”孟梨疾言厉色了一些，李昰这才讪讪松开手，笑了笑，独自走进了宫殿。

就好像多年前，和她闹别扭一样。

孟梨对着李昭点了点头，然后也进去了。

此时殿内正在进行百兽戏，这是京中进来时兴的节目，食肉动物追逐虐杀食草动物，十分血腥与残忍，却大受欢迎。

大概是这几年，大景逐渐在恢复太祖在位时的繁荣昌盛，王孙贵族们的生活也越发奢靡富贵，一天吃饱了没事干，就会研究更多的消遣。

这种节目，竟也能如此受欢迎。

李昰歪坐在大殿首位的座位上，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搭在膝盖上，显出一股莫名的浮浪和纨绔来。

场上的兽戏已经到了末尾，最后剩下来的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有人递给李昰一把弓，他笑吟吟地接了过来，没有丝毫的犹豫，挽凋弓如满月，射出了一只利箭。

眼前是歌舞不歇，纸醉金迷，如梦如幻。

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让孟梨又想起多年前芸芸山上，那个大雾弥漫的清晨，因为心软，而故意射偏了箭的少年帝王。

可这一次，不偏不倚，羽箭直中那只老虎的喉咙。

血溅三尺。

孟梨还没反应过来，暗处却突然跳出一道黑影，寒光乍现，无数个黑影紧随其后，皆朝着李昰袭去。

李昰身手已经毕竟一中还要凌厉了，反应极快，这些突然窜出来的刺客，丝毫不能近他的身。

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这一切来的太快，孟梨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那些刺客见无法接近李昰，忽然调转了目标，又朝着孟梨而来。

她根本忘记了反抗。

一道寒光，直逼面门。

下一刻，她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腰上一紧，退了三步，旋转了一圈，鼻息间满是酒香，和一股熟悉的澹澹的香味。

“南月！”

温热的血液，滴在了她的眉眼之间，眼前的光景似乎都变成了一片血红。

孟梨皱眉，一手握住了又一道刺来的剑刃。

“护驾！快护驾！”有人大喊道。

刺客很快都被制服了，还没来得及审问，又都纷纷服毒自尽了。

御医上来给孟梨包扎伤口，孟梨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要紧，想去查看李昰的伤口，他却笑着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丝毫不露破绽，温声道：“我无妨。”

可额角分明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宴会厅上，一片凌乱。

群臣散尽，宫人们默不作声的收拾残局，孟梨坐在座位上，任由御医给自己包扎伤口，李昰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也走了。

看着他缓慢离去的背影，孟梨知道，当初那个受了伤只让她一个人上药的少年，那个受了委屈会伏在她肩膀上哭泣的少年，在这不知是该说长还是说短的三年里，真的已经一个人走了很远了。

不知道是自己丢下了他，还是他丢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