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请问你到底找谁？”莫佑琛心烦意乱，对方半晌都没有吭声，隐约有些许淅沥声传进耳畔，陌生电话另一端是谁他才没有心情去猜：“喂？你是在哭吗？我想你应该打错了，我要挂电话了……”
到底是谁？
这样挂断会不会明天新闻头条：某女生被情所困跳河自尽，据知情人来报，此前其曾打电话给男友要求和解，却遭拒绝？
这样想着，莫佑琛道：“别再哭了！”心烦。他到底得罪谁了啊？他还想哭咧。
“莫佑琛，我问你，你以前画画很好吗？”
这个声音……
“喂？裴韵可？喂喂？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在哭吧？谁欺负你了？说话啊！”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打电话来，这几天他一直在想，或许她永远不会理他，然后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擦肩而过。没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然后，连自己也渐渐忘了。
“回答我，你以前画画很好吗？”
“对啦对啦，得过全国少儿比赛冠军可以了吧。”他有些敷衍的应声，继而问道：“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类似哭泣的声音，他的心竟仿佛被什么拧紧了似的。
她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说道：“如果我说我现在哭了，你能不能认真回答我问的问题？”
到底有完没完啊！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她为什么哭泣’身上，只是一味问道：“要问快点，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裴韵可显然不为所动，依旧接着问：“你多久没画过了？”
这女人干嘛莫名其妙问这些问题？！
等，该不会发现他之前用Salut的网名骗她的事了吧？
想到这里，莫佑琛淡淡道：“从十二岁开始就没画过了。”
“真的吗？”
莫佑琛渐渐小声下来，仿佛没有什么底气：“偶尔也画。”
“上次在晶川，翎嘉那件事……那幅四格漫画是你画的对不对？”裴韵可打破砂锅。
莫佑琛心虚地应了一声：“嗯。”
“你是因为你爸爸才不画的吗？”
“嗯。”
“那你为了……”
莫佑琛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怎么可能突然被发现他是Salut的那件事，那件事他做的超神秘，神不知鬼不觉才是吧！浅浅打断她的疑问，他浅笑道：“傻瓜，漫画，不算的啦。”
只要不是画真人的画，就没有关系的吧，那时候也一直那么说服自己的，没有关系的啊。虽然一下笔就情不自禁想要刻画出那个常出现在梦中的人弹着钢琴的画面。
但是弹琴也可以的话，为什么画画不可以呢？
裴韵可看了看天空。
淅淅沥沥的雨水仿佛天使的泪水，在地面上漾起一圈圈美丽的涟漪，仿佛是自然的音乐喷泉，也好像是一首天使演绎的交响。
仿佛有什么情绪，在这个雨夜一点点剥落。
又有另一种情绪，在这个雨夜一点点滋长。
她吸了吸气，声音有一些不真切，“莫佑琛，你来接我好不好？”
“你现在在哪里？”他才想起自己被她问到忘记了自己要问的事情。
他温柔的声线仿佛一道蛊，中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泪水开始崩落。
掩饰着自己的脆弱，她答非所问地说道：“天下雨了。”
“不是你哭了吗？”紧张狐疑，仿佛还掺杂着另一种无法道明的情绪，他的声音听起来磁性的很动听。
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裴韵可扬起唇角，笑得有一点飘渺：“拜托，我为什么要哭啊。”
听起来好像真的没有哭呢。
吓他一跳！
莫佑琛吸了一口气，道：“等我，马上就来。”
这就算和解了？女生的心思真难猜，亏他当初还以为会和谁有心灵感应。
裴韵可蹲在电话亭，雨渐渐大了起来，从曹慧烨那听说许多莫佑琛的关于，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所以让他先回去了。
难以形容那种心情。那个傻瓜，什么都不说，还那么别扭，明明自己比她还承受更多，却假装若无其事。真的很想开口问他，那几幅细腻无比的文图，以Salut的身份告诉她说，是他十七岁时候的作品，画中的女主角，是他的妈妈吗？不然为什么那么真切，每一个表情动作都刻画的丝丝入扣。现在想来，竟然会觉得心口有点疼疼的。
因为想要留住和他两个人的小秘密，不肯让他先知道自己其实已经知道他就是Salut而没有问出口。裴韵可擦干泪水站起身，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他知道她是个这么脆弱的人。
如果裴韵可没有看错的话，莫佑琛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粉色的伞，依稀还记得刚回江野的那天发信息问他最喜欢的颜色，他发过来说他最讨厌粉色。
是那条莫名其妙的信息拉开他们的距离吗？
或者，是太清晰的发现自己的心想要向他靠近，却又倔强地，不愿意承认。
“这么冷的天，大晚上乱跑。”莫佑琛将伞递给她，裴韵可从电话亭迈出来，跟在后面，他道：“还让我以为你哭了，骗我秘密。”
口吻却并没有责备，只是难以掩饰某种异样的情绪，在体内滋长。
裴韵可看着他的背影。他还不是骗了她那么多次，被骗一次又怎样。况且，她是真的……
“谢谢你。”
不真切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他倏尔僵直脊背，一定是听错了，莫佑琛自嘲。对她说：“我送你回家吧。”
“我说，谢谢你。”彼时，她就站在他的身旁。近的连呼吸都那么清晰。
“嗯？”他不至于幻听那么多次吧？莫佑琛微微侧过脸：“你在跟我说话吗？”
裴韵可突然跑出伞下，站在雨中朝着天空呐喊：“莫佑琛，大傻瓜。莫佑琛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莫佑琛——是超级无敌大傻瓜。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最后一句，几乎低得无法分辨，夹杂着雨水，只说给自己的心听：莫佑琛，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傻瓜……
泪水和着雨水从脸颊滑落，滚烫和冰凉交织在一起。多好，他什么都不会知道，她忍得住感动也无法忍住泪水。
因为，忍不住真情流露。
莫佑琛怔愕良久，猛地回过神来，跑去将她撑在伞下，看着她全身湿透，不知说什么才好。不是说最喜欢粉色的吗？他还特地去找了一把粉色的伞，忽略所有人异样的眼光带过来给她，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透明了？
“要感冒的。”他微皱起眉头，口吻却异常温柔。
“莫佑琛是傻瓜。”
“对对对，莫佑琛就是傻瓜，行了吧？快上车。”
显然还不满意，裴韵可挣扎两下，咬唇看向他：“莫佑琛是超级大傻瓜。”那眼神，仿佛是世界上最无辜的小鹿。
他怕她感冒，也不与她争辩，“嗯，莫佑琛就是超级大傻瓜。上车好吗？”
为什么不可以反驳，为什么不呢？裴韵可摇头：“莫佑琛是宇宙无敌大傻瓜！”
为什么她的眼睛好像湿湿的？莫佑琛真觉得自己遇到白痴了，他都承认了还想怎样？
“对，莫佑琛就是宇宙无敌大傻瓜，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傻了，他是超级大傻瓜也好，是究级大傻瓜也罢，现在，你先上车可以吗？”
裴韵可退了几步……
又来，莫佑琛一把丢开伞拉住裴韵可，声音徒然高了几分：“我们一起淋雨一起感冒可以了吧？”她是不是脑袋烧坏了，冬天的雨水打在身上几乎可以让他变成冰人，她还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向满世界宣布他是傻瓜。
其实，呼吸也是烫的。
莫佑琛努力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挡风雨，紧紧地将她锁在怀里，温热的呼吸在冰雨中渐渐散乱。
为什么他从来不跟她解释什么呢？就算只是个误会，解释一下都不可以吗？关于秦澈的事情，如果他开口的话，他们不会这样的啊……可是有些人天生就是傻瓜，什么都不说。
最后是裴韵可将莫佑琛拉进车里，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想起，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发烧的。他为自己做的真的够多了，不管她知道也好，不知道的也好，她不能再让他为自己做那些傻事了。
因为他的怀抱，太过温暖，太容易让人沉沦，太容易让人失去自我……就这样不言不语，也可以让她败得一塌糊涂。
裴韵可很快就睡着了，莫佑琛微微侧脸，点了一根Treasurer，雨已经停了，以免影响她，他站在车外任烟雾在指尖缭绕。还记得吗，他们之间的相识，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抽得满地都是烟灰，她就在他面前告诉他不该在那里吸烟，其实只是因为自己找不到洗手间而已。
如果不是在那后来听她无意间提起，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就一个人背着行李只身来到江野，却就在那一天被骗光了所有家当，或许他会为她故意搞砸他的毕业典而继续恶整她吗？其实真的是她的性格，因为被骗而牵连所有跟‘骗’擦边的人，也因为被骗，再也没有提过超多行李。唯有对他，她从来都是屡教不改。
一支笔真的就可以带她流浪吗？带着，看起来什么都懂，其实连最简单的与人相处都处理糟糕透顶的单纯没有心机的她去流浪，或许带着那梦想，也显得有点单薄了吧。
未来的路太长，如果她可以永远这么简单……
可以吗？带着他，一起去流浪。让他承担所有她不该去承担的重量……
一盒烟又被抽完了，微微抬眸，雨滴早已不再，空气冰冷而清新。耳际的风，竟会令他觉得温暖，或许他真的有点感冒吧，竟然感觉那风声，好像在奏响那曲《水边的阿狄丽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