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陛下要您继续追击！”冒着倾盆大雨，一位士兵骑着马从顺天府内一路跑到了正在收拾战场的刘文炳身侧。

刘文炳在看见传令的兵士之后，神情不由得恍然了一下。他下意识的便向着顺天府城墙看去，城墙上遥远的鼓声没有停止，刘文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退兵吗？看着眼前捡拾战利品的士兵们，刘文炳觉得应当要如此去做。人不是数字，不是奏折上的那一排楷体字。更何况，眼下孔、耿二人的队伍一直失踪，清军的骑兵也不见踪影。万一他们转进到尚可喜的归路上等着伏击他们，到时候可就万事俱休。

进兵吗？刘文炳不敢不进，这是皇帝的诏书。更何况刚才打扫战场，他没有找到尚可喜中军的军旗。

“刘将军！陛下要您进军！”大雨模湖了刘文炳所听到的声音，他愣在了原地，思考着该如何去应对崇祯皇帝的这一道诏书。

“刘将军！”士兵第三次喊起。

“我知道了。”刘文炳语气沉沉的回复到。他把目光从顺天府城墙上面收了回来，在浠沥沥的雨声中，一道闪电忽地亮起。

“放弃清点战利品，命令队伍预备追击。”他如此向着自己部下下令道。

士兵们也服从着这一道命令而重新聚拢在一起，他们正欲追击，如不是刘文炳下令停止，他们早就已经追上去将那些汉兵给一一剁碎。

“分成前后两队，骑兵在最前沿开路。”望着尚可喜部遁去身影的方向，刘文炳决意就算追击也只是向前五里便即刻返回。

他是真的忧心，鞑子如有埋伏该怎么办。

夜色，夜色如潮水一般将远处明军的队伍吞没。在城墙之上的众人们很快便看不见刘文炳队伍的身影，唯有时不时亮起闪电的时候，才能借助亮光看见远方有一团愈来愈远的阵型。

“恭喜皇上啊，贺喜皇上！”兵部尚书张缙彦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城墙，这个家伙阿谀着向着崇祯皇帝朱由检行礼到。

但在他身侧的唐通则是全无反应，他矗立着身子，眼睛一刻不停的望着刘文炳消逝的那一个方向。

太冲动了！他隐蔽的撇了一眼正露出笑容的朱由检。

在夜晚之中追击毫无疑问是大忌！无论队伍得胜的情况是如何，一旦趁夜追击便有被设伏的危险。

而尤其在这种雷雨之夜里面，如果鞑子真的有埋伏，那么前去追击的刘文炳将像无头苍蝇一样冲进对方的包围网。

“陛下。”唐通试探性的开口道。

“是不是派些人出去，接应接应刘将军？”

“嗯…可行。”朱由检点点头，随后他向后挥挥手。

那一直轰响的军鼓，也旋即沉寂了下来。

除了唐通之外，城墙上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向着深邃的黑暗里投去。他们渴望着发现刘文炳队伍的背影。

一定能赢，朱由检想到。

“将军，找到尚可喜的中军大旗了。”骑着快马，一位骑兵匆忙的从队伍最前沿返回。他手上握着一卷红蓝相间的军旗，毫无疑问是镶蓝旗不错了。

“可以。”勒马停住，刘文炳马上下令队伍停止追击。他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应当也快追出三四里地了，再追下去恐怕也就有麻烦了。

“改队吧。”将骑兵送上来的旗帜卷好，刘文炳向着自己身旁的游击将军喊道。

纵使是追杀不到尚可喜，但是缴获了对方的中军大旗还是相当值得回去献给朱由检当作战利品的。

“全军改队！”

伴随着游击将军的号令，明军的阵列缓缓开始变化。后对变前队，前队负责殿后，大军旋即开始重新向着顺天府的方向开进。

“嗯？”刘文炳听着雨水的声音渐小，他伸出自己的左手试图去感受一下。果然，倾盆而下的大雨也已经渐熄。

“哒哒哒……”伴随着雨水变小的，还有一阵骑兵的马蹄声。刘文炳奇怪的看了看自己那几百人的骑兵队，但又感觉不对。

听到的声音明显是驱使军马急速奔跑的声音，但是他们自己的这些骑兵队伍可都是慢悠悠的在队伍左右。

鞑子！他忽地想到。

这是鞑子的骑兵！

“卡察！”一道柱状的闪电自天空的西端亮起，自然伟力径直照亮了刘文炳眼前的一整个世界。在转瞬即逝的光亮之中，他忽地看见在队伍的东西两侧分别立起了两面大旗——孔、耿。

他被包围了。

“杀呀！”齐尔哈朗的骑兵自阴影之中显身，与雷霆声音相抗衡的马蹄声在其的背后齐响。他们埋伏的地方不远，就在顺天府外的一处小山中。

多尔衮显然从一开始便预料到明军将要出城，齐尔哈朗的人马便是他留下来的后手。为了隐蔽，这一个消息那三顺王是一概不知的。

孔、耿二人也是在明军出城之后，才被齐尔哈朗号令向着此处移动。他们特意埋伏在这里，为的就是让追击的明军不能返回顺天府。

“快！重新列阵！”纵使是刘文炳如何嘶吼，后队变化却是一直缓慢。士兵们举着自己的武器，看着那急速接近的鞑子骑兵。

“欸啊！”

明军前锋的阵列在顷刻之间便被重骑兵打散的干干净净，齐尔哈朗的队伍径直贯穿了整个明军的前阵。

四面的孔有德与耿仲明军也纷纷发出了喊杀的声音，在逐渐萎靡的雨声中，刘文炳部以极快的速度走向衰亡。

“将军，快走！眼下鞑子还没有将我们的后路完全封住！”一位在刘文炳身侧的骑兵向着他高吼道。几位亲卫将这位将军给团团保护住，只要刘文炳下令，他们就算是死也会将他送回顺天府下。

但是刘文炳没有动，他将手中的那一展镶蓝旗展开，随后苦笑着将其揉成一个布球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刘文炳放声的笑了，那笑声颤抖的厉害。

也是，上天对着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前进。”他说道。

紧接着，在士兵们的眼中这位将军高举起了自己的佩剑。

“轰隆隆！”最后一阵雷声自天际响起。

“杀敌！”最后一道命令，自刘文炳的嘴中发出。

明崇祯一十七年八月二十日夜，新乐侯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