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音眸色澹澹，半点别的反应也没有。
这般歉意在她看来全然无用，更何况她与这人族尚无半分关系。
这老头子对不起的人，如今怕是已经进了轮回道了。不过那丫头将肉身给了她，也算是逢了些机缘，想来下一世应当不会过得太差。
“你若是怪爷爷，那也是应该的。”
他小时候万分喜爱这丫头，因着那脾气秉性，皆是与他年轻时一模一样，虽说是冲动了一些，可有血性有脾气，这才是顾家人该有的样子。
可不知为何，这丫头后来越来越内敛，那眉宇间的锋芒竟是消失得半分不省。
护国公起先也时常去看她，带她去军中练兵。
可时日一长，这丫头半分热切之感也没有，反倒是像越发沉闷，他也就没再去扰过她的清净了。
自然……也有一些失望的原因在里头，他不太愿意面对，原本逞心如意的孙女，短短时日之间便全然变了个样。
虽说这些年，护国公一直知道自己那大儿子与儿媳十分不喜这个女儿，可……
一来是他们自己的孩子，再不喜也不至于苛待吧？二来，与儿媳之间，他也不好言说太多。
顾之音看着护国公这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不曾怜悯，也毫无责怪。
“顾之音并不怪你。”
万事万物，有因皆有果，有果必有因，连神与仙都逃不开天道的安排，更何况区区凡人？
虽说，顾之音是万分看不上天道那自以为是的编排。
但古语有云，自然也是有它的几分道理的。
“还是那句话，你无语将这些身外之事看得太重，有那功夫，不如让自己多活几年。”
护国公这会儿倒没觉得她说话难听了，虽说是糙了些，但的确也是有几分道理。
“你……与国师大人很熟？”
顾之音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想起今日梵泽那要撩不撩的样子，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但很快恢复如常，镇定自若地道：“熟，估计再过些时日，你便可以唤他一声孙女婿吧。”
护国公：“……”
他古怪地看了自家孙女一眼，心中有些怀疑，这难不成是在何处又摔了脑子？
顾之音却不干了，神色自傲地道：“老头子，你别那般不信的样子，是梵泽他喜欢本座。本座嘛……还需得看看心情再决定要不要娶他。”
“……”护国公像是有些不忍，但还是出声道：“……之音啊！国师风姿卓越自然是无人能及，可你难道不知，天圣国师是不能娶亲的。”
顾之音眯了眯眼，“岂不正好？本座娶他便是。”
若是她当真一直看不厌那副身躯，届时离开人族将梵泽一同带回去便是，给他喝点血，便能与他双修，又有何难？
护国公忽而一拍大腿，“好！”
顾之音：“……”
“有这等志向，不愧是我护国公的孙女！”
护国公一脸康慨激昂，可又忽然降低了声音，“可在本将军看来，你得逞的机会不大。”
顾之音：“……”
“无妨……无妨！志向是要有的，万一成功了呢？！”
护国公抬手顺着他那白花花的胡子，一脸大笑着离开了。
顾之音：“……”
她无语了半晌，“这老头子，怕不是有什么病？”
浮玉在一边敛了敛笑意，她如今尚且清醒，深知在众人眼中，说出这一套言辞的小姐看起来才像是……有病。但是！这几日国师大人对小姐的关心尚且历历在目，说不定就成真了呢？！
她觉得，有极大的可能会成真！
反正……反正小姐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赤阳半晕半睡地耷拉着眼皮，这些人怎么想并不重要，反正他深知，这女魔头若是有什么真心想要的东西，哪怕是与天道背道而驰的事情她都敢干，这区区人族，有什么不敢娶的？
顾之音不紧不慢地回了月华院，她身后不远处，一个丫鬟躲躲藏藏地离开，最终跑进了大夫人的院子。
司婉靠着跪在地上的丫鬟，目光和声音都有些颤抖，“她……她当真安然回来了？”
“……是的夫人。”
“……造孽啊！”
司婉一下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目光泛着呆愣之色，此时竟是不知到底该如何，才能保住这偌大的国公府。
顾问深从远处走来，见她一副失了神的模样，连忙轻抚她的肩膀，“夫人？发生了何事？”
司婉抬头，看向顾问深那依旧俊郎如旧的脸，头一次有了些埋怨。
“都是你……都是你！当初要不是你非要我生下这个孽种，如今……如今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此事……为夫也万万没有想到。”顾问深脸上也拂起懊悔之意，忽而想到什么，抬眸道：“如果不然……再去护国寺拜会一下大师？”
“……对。”司婉颤抖着抬起手，手绢虚虚拂了拂眼角，“大师定然有办法的。”
当年司婉怀有身孕，为祈祷腹中胎儿平安，只身去往护国寺祈福。
可寺中大师却一口咬定她腹中胎儿是不祥之物，称之为人尚且牵强。
原本司婉是不信的，可那大师竟算准了她回府路上定会遭遇一劫，她当日还受了刀伤，可这腹中胎儿却是半分问题也没有。
司婉本想一副堕胎药，让这孩子去了便罢。
可顾问深于心不忍，非要让她将这孩子生下来。孩子出生之后，司婉曾让贴身嬷嬷将她扔出去，可却不知为何，那孩子莫名其妙的又回到了护国公府。
如此，还有什么不能信？
现如今护国公府屡遭劫难，可不就是……皆与那妖女有关吗！
大夫人的院子阴气沉沉，月华院却是一片祥和。
一人一蛇占着美人榻的两头，晒着太阳打盹儿。
顾之音这两日是睡了个舒服，有梵泽在，她浑身上下舒坦得普通闭关修炼一般。
赤阳翻了个身，转出绿白绿白的肚皮，怏怏地声音道：“这府中气息不大稳，我瞧着，又有奸人想要害你啊！”
顾之音半分也不在意，提着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阴森森道：“有人找着送死，难不成还怪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