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这个办法方才被公布出来。

很简单的办法，大多数人都可以想到。

只是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所有人，都写上龙虎山弟子的名字。

这座常年受人供奉的庞然大物，将要用所有弟子的生命，来赴这时代尾声的慷慨宴会，来为新时代的到来披荆斩棘。

他们要奉献出这个时代最后的风骨与脊梁，要于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个世界上，向来是不缺英雄的，那种在关键时刻拼上性命也要力挽狂澜，经历百般曲折也不退缩的人，往往会在最后时刻到来，如约而至。

如今，他来了。

他为何要来呢？

为了胸中澎湃的壮志豪情。

为了身后之人的殷殷期盼。

为了撑起这个世界的脊梁。

也为了自己的一腔赤城。

他来了。

这场游戏，这样动乱，一日之间终结。

代价，是数万龙虎山弟子，无一生还。

天幕之上，那个戴着面具的生灵身形颤抖，目光急剧收缩，他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将所有人都像木偶一般玩弄于鼓掌之中，欣赏着他们求生的丑态，从古至今，不下千次万次。

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不明白。

“这场论道之争，你输了。”陈询呼出一口浊气，双眸开阖之后，方才接着道。“你输了。”

“你输了。”他又一遍地重复，一遍又一遍。

“你输了……你输了……”似乎已经重复了千次万次，乌木身形跌退，死死捂着脑袋，脸上的神情狰狞可怖。

但实际上，陈询只重复了两次而已，在这之后，他便平静地站在原地，欣赏着乌木的丑态。

他在天幕上窥视了不知几千万年，如今，也该让他成为被窥伺的那一方了。

道之争，便是心之争，乌木的心不再坚定，失去了明亮，变得晦暗无光，这是再多的修为也弥补不回来的巨大损失。

他的身躯痉挛颤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戴着的面具跌落下来，他本准备在关键时刻揭开面具，给予众人沉重的一击，但如今，他的脸已经失去了这样的效力，失去了那种高高在上。

这是一张平凡的脸，没有太多的特质，略微有些病态的苍白，眸光暗黄，脸颊无光，只有深处藏着的东西令人发寒。

怨毒、狰狞、冷漠、病态：

恐惧、担忧、惶恐、自卑。

这是所有人都有的情绪，只是他要更多些，更显眼些，更狰狞些。

所有人都将情绪深藏在眼眸里，没有人心中没有恶念，只是在社会的教育下、心头的道德观念下，不得不潜藏进更深处。

无人能像他这般肆无忌惮，这般张牙舞爪露出狰狞的丑态，这般肆意妄为要将心中的恶念与欲望发泄出来。

“你输了。”沉默地观看良久，陈询最后重复了一次，这话音落下，乌木身形顿时微微一颤。

然后他将面具拾起，急切地戴在脸上，似乎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这样真实的自己，他一边尽力平复身形的颤抖，一边开口道：“我输了。”

“但不止我一个人会输。”他面具下的神色狰狞而怨毒，“你们也要输，输得彻彻底底，这便是得罪我的下场。”

“我的道心将要崩塌，将要溃散，既然如此，你们也必须在永无宁日的黑暗中挣扎，要在淤泥沼泽中沉沦，要在世界灭亡后再以泪洗面，再凄惨哀惶地哭诉。”

他嘴角，露出狰狞的狞笑：“这便是得罪我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