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爱情和婚姻，人们会说：爱你所爱。

但这对你的妻子来说，真的公平吗？

——《俚语》·佚名

***

索索喜欢斯泰因和小鬼吗？兴许，他很喜欢。

但是，一直和她俩待在一起，却又令他觉得，自己好像凭空失去了许多时间。

“啊…那好吧。可是这么多东西……”

不过，这种念头他可不敢直接表露出来。

他早就不是小孩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他很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可以说，斯泰因和西玛愿意和自己住在一起，是好事，而不是坏事。毕竟，在他从前的人生中，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被讨好过。

斯泰因姑且不说……能够被西玛这样的小姑娘依赖——即便自己明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愚蠢的、容易哄骗的女孩——也依旧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哪怕和她一起生活，自己会被剥夺许多时间……这种感觉，也仍旧不赖。

（感谢你们愿意和我在一起。）

（感谢神……）

“喂！哥哥！”

西玛已经跑到了他面前。

“那边的货还没付钱呢！”

“什么，啊？！”

索索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没付钱？这么多东西，你们没付钱？！！”

西玛不语。斯泰因却悠悠道：

“……我记得，你前些日子刚收到一枚金币。”

“话虽如此，可是…”

“哥哥是小气鬼？”

“不是！”

“那你去付钱。”

“不要！”

索索近乎赌气的嚷道：“这太贵了！”

“唉……”

斯泰因瞧着他，视线上移，又下移，最终稳稳地定在了少年的脸上。

“看来，你的确很小气。”

“不！我没有！！”

“哥哥不去付钱，小气……”

“我不小气！”

索索不大开心。

他有点儿慌，既怕被看穿是小气鬼，又觉得为这样一笔没什么用的开销付账，实在是太蠢。

“呿…小气……”

“小气……”

兴许是看出了索索的露怯，这俩活宝，干脆站到一起，并一道以鄙夷的目光向他缓缓逼近。

“……”（索索）

“小气鬼。”（西玛）

“…………”（索索）

“……”（斯泰因）

……

…………

如此对峙良久。最终，索索不得不放弃了。

“好！好！好啦！我知道啦！”

他感觉很难受，心也很疼，一抽一抽的疼。

“……总共多少？”

“两张床，十六银币；棉被和香喷喷的枕头，九银币；我和西玛的镜子与梳洗用具……”

“等等！”

索索伸出手，将他喊停：

“西玛是小孩，她用不着！你是男人，你也不需要！”

“人家不是小孩！”

西玛挥舞着拳头表示抗议，可是，斯泰因却只是微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以示劝慰。

而后，他便向索索解释道：

“你看，我美吗？”

“……”

（蛤？）

索索愣了。

“正因如此，我需要更好的打扮自己；至于西玛——她已经不小了。”

“但、但是前一阵子，你们不是刚买过被褥……”

“被褥需要随时换新。”

“但是……”

“放心吧，也有你的份。”

“不，我不是说这个……”

“那干脆把你的退掉好了。”

“……”

索索总算知道。想耍嘴皮子，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死人妖的对手。

“如何？要退掉吗？”斯泰因逼问道。

索索偷看着她的眼，却见在这个家伙眼中，满是傲慢与肆意之色。好像是说：再敢辩驳，我就把你打入地狱、永不翻身……

至于小鬼……

索索又瞥了一眼西玛。

“斯泰因，哥哥想侵犯我——你看那狼一样的视线。”

“……”

呃。

这个更难对付。

“好，好……你继续吧。是我错了。”

为了不被这俩家伙共同针对，索索只好举起双掌，以示投降。

“很好。你很知趣。”

如此满意的点了点头后，斯泰因重又高昂起头，且眼中仿佛隐约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咦？）

索索突然一怔。

（等等。）

（最近，这个人妖……是不是越来越容易表露出感情了？）

但是，斯泰因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

这家伙继续用好像读剧本一般的声音，报账道：

“两张毛皮地毯，二十八银币；十张小型挂毯，五十五银币……”

“你们讲价了吗？”

突然，索索问道。

“那老板都哭了！”斯泰因尚未讲话，小鬼便抢先作答。

“哦……”

“冯·安巴洛的风景画，七十银币；克利多多林的裸女雕塑仿造品，二十银币；奥尔马奇兰的城墙工艺品，五十银币……”

吓！

好贵！真的好贵！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些至少还算是艺术品。

无论如何，它们总比那些没任何用处的奢侈品强些……因此，索索忍痛接受了。

接下来，斯泰因继续以机械式的语调，将剩下的东西的价格一一报出。令人惊异的是，本来在索索想象中，应该会花费最多的衣服、首饰……全部加起来，也才不到三十银币的样子。反而是那些艺术品，在总价上占据了绝对的份额……

“唔……”

他疑惑地盯向斯泰因。

“怎么了？”

这个死人妖把头微微一斜，而后，轻笑道：

“你在意淫我？”

“没有！”

索索嚷着。可下一刻，却也被对方的这句话逗乐了。

“没有……我只是奇怪。没想到，你竟会喜欢艺术。”

“……人世间的东西都会凋谢、贬值，相比之下，艺术品能保留更长时间。而且时间越久，价值越高。”

斯泰因轻声道：

“我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听这话，总觉着你不像我的同龄人。”

“你认为你的同龄人很幼稚吗？”

斯泰因面色如常。

“当……然不是。怎么说……”

索索有点儿害羞。

自来到地下世界后，这种意义上的害羞。他好像还是头一次。

（我谁都不如？）

（不不不，不能这么说！……但是，如果说我认为自己比任何人都强，这岂不是太傲慢了吗？）

“我认为，大家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了不起的人。我也想变得像他们一样。”

他撒了个谎。

就好像为了在女孩子面前逞能，抑或说，至少是希望在西玛面前，能继续维持自己作为“英雄”的形象。

“……”

而对于索索的回答，斯泰因却只是笑笑。

他真的只是笑笑！……而且，还是用那种平时经常使用的，那种机械式的微笑，聊以作答。

“唉——！我啊，可真不明白你们！”

站在斯泰因身旁的小鬼，突然叉起了腰：

“该怎么说？你俩真不愧是索菲人！我早就听说，越接近王都的地方，男人越喜欢和男人亲近……”

“来，西玛。”

索索笑着向西玛招手。

“我这儿有吃的。”

“哈！给我给我！快给我……”

在小鬼兴冲冲的扑上来时，索索运足气力，将全身力量汇集到右手，再更进一步汇聚到中指和拇指，然后……

咚！

“哎呦——！”

西玛凄厉地叫了一声。

她一蹦好高，眼眶中也隐隐能看到泪花。

“哥哥你欺负人！”

“……我也讨厌王都的那套东西。你给我记好。”

这一指弹出去，他只觉神清气爽，快活无比。就好像多年积攒的怨气，都经由这一下彻底释放了一般。

不过……

弹已经弹了，该给的东西，他还是得给的。

“接着。”

他从怀里掏出块大粒糖来，并直接抛给了西玛。

“嘿！”

小鬼伸手接住。她低头一看：

“……呜，我不喜欢吃糖。”

“叫你拿着就拿着！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结账……嗯，也别干待着。斯泰因你到处问问，看能不能找人把这些东西搬回去。”索索觉得，自己想到了个不错的主意。

（这座山看上去很高。但如果是那些武者，搬这么点儿东西，应该绰绰有余。）

如此想着，他得意的笑了。

（最多再花个五银币…不！三银币！如果她俩能再努力点儿讲价，说不定只要……一银币！）

……

兴许是看穿了索索的小九九吧，斯泰因只扫了他几眼，便悠悠道：

“好，我会试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