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坤走进矿洞，看着正在对平高磊施虐的阿池，沉默着在一旁坐下，没有吭声。

他很看不惯这种施虐的行径，但是没办法，阿池需要发泄。他的半张脸都被纱布包裹着，隔着老远都能闻见苦涩的药味儿。纱布上一半是粘稠的血色，剩下的是乌黑的药，不见一丝纱布的白，与另外半张干净俊美的脸形成格外鲜明的对比。

阿坤能感受到他的绝望和痛苦。

“哼呼～哼呼～说啊！是不是怪你，是不是怪你！哼呼～哼呼——”

接着是啪的一声，阿池将沾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打在平高磊的身上。

阿池“哼呼”地喘着气，发出这个声音是因为他很痛苦，脸上的疼痛和心里的苦让他必须找人发泄出来。然后他听着平高磊震耳欲聋的嘶叫声，完好的那半张脸上露出一丝痛快的表情。

短暂的快乐转瞬就会消逝，“说啊！是不是因为你！——啪！”又是全力打出的一鞭，阿池才把差点消逝的快乐连接上。

他打个不停，平高磊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矿洞。

大约一刻钟过去，阿池才打累了，气喘吁吁地蹲在平高磊身前拍打他的脸，“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不回答我！是不是因为你带路，我们才死了几百个太监兵，我才被砍掉了半张脸，说啊，是不是因为你这个混蛋！”

他好像是疯了。

若不是没了力气，他一定会继续鞭打。平高磊已经被打废了，整个人耷拉在捆绑着他的绳子上，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微微张着嘴巴，有血水不住地从里面流出来。

他也不是不回答阿池的问题，只是阿池一直没有给他机会，问出的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一切都只是配合他殴打的呐喊和发泄而已。

“算了吧，阿池，你没有必要把你的愤怒发泄到别人身上。”

见他打累了，阿坤才走过去扶他，“平高磊有功，你要发泄也不该发泄在他身上。镖局活口我们没有抓到，但我们可是亲眼瞧见鬼三刀重出江湖了，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

他安慰阿池道。

“好事？呵呵！我被砍了半张脸，也是好事？”阿池猛地推开阿坤，蛮不客气道:“你倒是满口的风凉话，感情掉了半张脸的不是你！你不过被砍掉了一只耳朵，哪里知道我的痛苦，又凭什么阻止我发泄？”

这下，疯狂到近乎病态的阿池干脆拿起刀子，狰狞地笑了起来。笑容带来的疼痛让他咬着牙，显得更加可怕了几分，“有功对吧？！你说这个害我成了这副面目的家伙有功劳对吧？那好啊！有功的话我就特批他加入我们暗谍司，往后就为我做事吧！”

手中的刀子瞄向平高磊的大腿根部，阿池感到一种阔别已久的舒畅和快乐——自从来了秦淮乡，他就再没有从旁人身上弄来过新的宝贝！

现在他急需一个宝贝来缓解此时忍受着的极大的痛苦。

“你是不是非要逼死他才肯罢休？！”阿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拦在阿池跟前。

“什、什么意思？”

阿池拿起手中的刀，对准了阿坤，“你竟然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在这里拦着我做事？是不是我的脸毁了，现在你也看不起我了，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他收起刀子，才敢去推阿坤。阿坤却一把握住他的双手，满脸怒意，双眼都红了，“你觉得我在乎的是他？我管他的死活做什么！我在乎的是你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疯子有什么两样？你说，你就是把他杀了，你的脸能好过来吗？”

“那我能怎么做？怎么做我的脸才能治好！”

阿池想挣脱阿坤的束缚，可怎么也挣不开他的双手，“我的脸已经没了，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不让我发泄，好啊！你把我的脸治好，你倒是先把我的脸治好啊！”

“你他娘的给我冷静一点！我治不好你的脸，难道天下没人能治好你的脸？江湖这么大，如今失传已久的鬼三刀都重出了江湖，三个少年就把我们打成了这个样子，这偌大的江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阿坤干脆一把将阿池抱住，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希望这样能让他再冷静一点，再多给他哪怕一点点的安慰，“总能治好的，真的。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江湖有多大，有多少我们闻所未闻的能人异士，只要肯耐下性子去找，总能找到治好你脸的办法的。”

在阿坤的怀里，阿池终于冷静了下来。

很快他也抱住了阿坤，心中的恐惧，压抑，和愤怒慢慢汇集成眼泪，落在了阿坤的肩上。

“是啊……江湖这么大，治不好我的脸，总也能找到一个易容的地方啊……”

慢慢，阿池终于冷静了下来。

阿坤扶他坐下，心里憋了许久的话，也终于能说出来了，“阿池，我知道，真的，我能明白你的脸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说真的，如果可以，我宁愿被砍掉半张脸的人是我。只要不死不残，一张脸对我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在战场上杀敌谁还看脸啊，大不了戴一个面具，将来杀的人多了还能得一个霸气的名号，叫人听见都闻风丧胆的那种，你说，岂不是痛快的很？”

阿池破涕为笑，“那你也砍了半张脸，来陪我吧！”

“好啊，这有什么！”

阿坤没有犹豫，拿起刀便往自己的脸上戳，阿池连忙拦住他，“我开玩笑的啊！”

“我也开玩笑的，你以为我还要真的自残啊，哈哈哈！”

矿洞终于传出几声爽朗的笑，气氛也没有方才那般压抑了。冷静下来的两个人开始叙旧，他们多年未见，尽管彼此都有了不小的改变，亲密的关系和感觉却丝毫没变。很快他们就将过去值得怀念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当阿坤还要再讲讲战场上的有趣事迹的时候，阿池突然拦住了他，“到这里吧！今天先说到这儿，一下子把话说完，往后我们说什么？”

“往后自然是说往后的事情，你还怕咱们兄弟二人之间没有话说？”阿坤正说到兴起，自然是不肯停。他还指着靠战场上热血的杀敌，来唤醒阿池内心的激情和斗志呢。

“不了，还是下次再说吧，阿坤。”阿池实在是不舍得一次把话全都说完，“无论此行秦淮乡，我们会经历什么，能在这里见你一面已经很值得了。现下我们这边无酒无菜，哪里能说的尽兴？还是等回来有点闲空，咱们就着酒水，再说个畅快淋漓吧！”

好歹阿池的状态没有那么低沉了，阿坤便也不再勉强。

“你先回去歇会儿吧，被砍掉一只耳朵不是小事，若没有好好处理，将来成了聋子该怎么办？”

“我去你的吧！”见阿池还有心情笑谈，阿坤也露出轻松的微笑，伸手去扶他，“走吧，我带你一起去休息一下。”

“不必了。”阿池摆了摆手，就近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冷静冷静。”

阿坤没有多想，便留下阿池先出去了。阿池的状态的确比最开始的时候好了很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打算放弃自己的快乐。

所以他故意支开阿坤，追求自己快乐的小秘密。

拿起刀子，阿池再次瞄着平高磊的大腿根部走了过去，“你也别怨我，等你适应了太监，又有我罩着，将来的生活定不会比你现在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