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蒙面女道起歉来，还是一副高傲的样子。

“我怎么样了？我会不会死？”佛哥睁大了眼睛问她。

“不会，郎中说你的伤两个月就能养好。只是……伤的地方有些多，一时半会儿是下不来床了。”还有一点蒙面女没说，就是恢复的过程极为痛苦。

佛哥难以忍受这种痛苦，只好用帮助睡眠的药物抵抗。

在被药物强制睡眠的这漫长的数十天内，佛哥做了个无数个梦，这些梦大抵都跟师傅有关，佛哥梦见师傅又活了过来，他带着佛哥继续云游四海，日子虽苦佛哥却过得很开心——但梦毕竟是梦，佛哥在梦里都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所以往往他正和师傅打趣呢就歇斯底里地哭了，师傅问佛哥怎么了，佛哥问师傅能不能回来。

师傅说不能。

然后短暂的快乐过去，梦里佛哥也不得安宁。

佛哥就这样混混沌沌地睡，有时候也会迷迷糊糊地醒来一次，开始他还能感觉到痛，后来就完全麻木了，只放开嗓子吼一声，蒙面女就会应声来给佛哥下药。

五十日！这是蒙面女刻在墙上统计的数字。

佛哥睡了五十天，身体能恢复的伤势都全然恢复了。可是佛哥还不想醒，佛哥对站在床旁的满脸倦意的蒙面女乞求：“药呢？给我下药！”

蒙面女摇头：“你的伤好了。”

很快蒙面女又回来了房间，这次她推着一张轮椅。

佛哥想骂她，可是浑身疲软，又没有大声讲话的力气，骂人不大声会显得特别没有气势，一番权衡之下佛哥选择了沉默。

“你睡了太久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吧。”蒙面女没等佛哥回来，就俯身抱佛哥。

佛哥没有反抗，等她抱着佛哥往轮椅上放的时候，佛哥才找准机会，狠狠掐上了她的脖子，企图将她掐死——其实蒙面女并没有先把佛哥放在轮椅上，然后扯开佛哥双手的必要，因为佛哥根本就没有掐死她的力气。

“你最好趁我怕虚弱地时候杀了我——”他用尽了所有的愤怒：“否则我找到机会，一定会让你吃到苦头的。”

蒙面女轻轻叹气：“那到时候再说吧。”

她把佛哥推出客栈，小镇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潮湿。小镇的秋天还没有过去，这里的秋天仿佛从来不会凉，只是相比于其他季节有些萧条。街上的贩子比佛哥受伤前少了许多，满大街都是黄红色无人打扫的积叶，轮椅压过去能听见清脆有节奏的声音。

他听，耳朵里只有枯叶崩碎的声音。

他闻，鼻腔里只有植物死亡的味道。

突然间佛哥发现，现在的小镇跟他受伤前有着极大的变化，这变化具体是什么佛哥不知道，但现在的小镇给着他一种压抑如死亡般的恐惧。

他起了波鸡皮疙瘩。

“我有一把刀，被衙门里的人扣押了，如果你能帮我把那把刀拿回来，我就原谅你，也不会怪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了。”这是佛哥唯一想做的事情了。

“哦。”蒙面女淡淡应了一声，丝毫喜悦的情绪也看不出来：“那把刀啊，你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拿回去。你昏迷期间韩隐来了好几趟，拿着你说的那把刀，让我在你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他。”

“韩隐？他没死？”佛哥有些不可思议！

“没死，就脸肿了。”蒙面女将轮椅转了个弯，走进了一条荒废的胡同，道：“我怕现在带你去找韩隐，他如果不给，我怕拼了命也会帮你把那把刀抢回来。”

衙门跟客栈的距离并不远，穿过两条荒废的胡同，再走过一条窄街就到了衙门口。正巧韩隐这时候在衙门口看守衙门，他见两人过去，连忙一瘸一拐地上前，然后用力拍了一下佛哥的轮椅，道：“你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没人养着根本活不下去！”

“我去你的！”佛哥朝他吐了口唾沫，向他咆哮道：“你快把我的刀给我！”

韩隐一个侧身躲过了佛哥的唾沫，他虽然有伤，但身体还是很灵活。他身上只挎着一把刀，那是他们衙门发配的武器。佛哥的刀他如果没带在身上，是会在哪儿呢？

“你如果答应我以后为我做事，我就把刀给你。”韩隐的语气很坚定，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佛哥朝蒙面女点了点头，蒙面女以极快的速度拔出了腰间的剑，随后向韩隐的脖子刺去——她出剑的速度很快，佛哥还没有完成一次呼吸，她的剑就快要抵住韩隐的脖子了。

佛哥还没有来得及惊讶，韩隐却以更快的速度躲了过去，他只感觉自己眨了下眼，韩隐已退后了五六米。

韩隐在原地站定，饶有兴趣地看着蒙面女道：“你好快的剑，不过没有用，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蒙面女听见，持剑又朝韩隐刺去。韩隐抽刀，一刀拨开了蒙面女的剑，随后快步移到佛哥身后，拿剑抵住了佛哥的脖子。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为你做事！”佛哥一点恐惧的感觉也没有，只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如果愿意帮我，我不仅会把这把刀还给你，还会找到杀害你师傅的凶手，帮你报仇。”韩隐收起抵在佛哥脖子上的刀，走到佛哥跟前，以命令的语气商量道：“我需要你的本领，没有我的帮忙你只是一个废物，所以我们需要合作！”

把话说到这份上，佛哥理应答应他的对吧？可是佛哥不想答应他，佛哥并没有替师傅报仇的想法——即使韩隐答应帮忙，他替师傅报仇的想法也并不强烈。除此之外韩隐有一点很值得怀疑，他是怎么知道佛哥师傅是被人害死的呢？

“为什么？你不过是一个小捕快，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呢？”佛哥问他。

他仔细地盯着而韩隐脸上的每一处表情，希望能从韩隐表情上判断出他答案的真伪。

“你没必要知道。”——这答案真他娘的、令人无语。

“还有，如果你不答应跟我合作，我就会把你的那把破刀送到铁匠铺里融了。”韩隐语气阴森地威胁佛哥。

这也算是威逼利诱了哈，能被一个公职捕快威逼利诱着拉拢，还真他娘是自己的荣幸！

佛哥答应了他，“好，我帮你做事。”

佛哥怕这个疯子一气之下真的把刀给融了，答应他之后他向韩隐要刀，韩隐还是不给佛哥。他让两个人在原地等，然后转身进了衙门。

佛哥脑子有些乱，说真的他现在的这个状态几乎没有思考的必要，现在的他没有希望没有明天，觉得自己就跟一条混吃等死的家狗一样，好像只需要进食，排便，睡眠，然后其他的一切会被主人安排，直到意外或者非意外死亡。

可他还是想思考，这样至少证明自己并不是一直混吃等死的家狗。

“蒙面女，你闻，牢房里犯人都死光了，那边一点点血腥味儿都没有。”他记得自己上次站在这里的时候，牢房里满是血腥和腐朽的味道，还有犯人呻吟着诉苦的声音。可现在牢房里面干净极了，一点点血腥味儿都没有，满是潮湿和腐朽的物体死亡的味道。那边一点声音也没有了，衙门里除了偶尔一两声的哈欠或者叹息，无比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