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谍司有官兵五千，江湖有高手五万。

暗谍司有军队十万，江湖有百姓千万。

江湖不仅仅是侠士行侠仗义的地方，它是天下，每个人汇成江，每口气集成湖，它是朝廷之所以存在的本源，也是堆砌出康京的地基石土。它压抑着，但总有一天会愤怒。

王两看不到这一点，皇帝看到了。

——

“正是皇帝表现得过于愚蠢无能，才叫王两大人戒备了起来。”阿池淡淡地说:“所以龙昌镖局与他有关的传言进了大人的耳朵，大人才如此介意。”

阿坤愁眉紧锁，“难道龙昌镖局被灭门的案子……”

话到这里也便够了，再多说便显得鲁莽和愚蠢。他们二人望着刀枪不入，丝毫都无法奈何半分的程黄，都提了提武器，而后放下。

“第一次见别人站着任你打，你的大刀都无法奈何他半分的。”阿池带着嘲笑之意，摇了摇剑，“你的大刀练的不就是开山破石的本领吗？”

阿坤白了他一眼，“可是这家伙比石头还硬。”

“少林功夫？”阿池猜想。

“不知道，看他样子也不像武僧。”阿坤突然想到了林笑何，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多年一直压在心中，如何都找不到答案的那个问题，“你跟林笑何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间她就不理你了？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听说她正巧被大人下放到了秦淮乡，你可跟她见过面了？”

阿坤并不知道阿池的癖好。

放眼天下，知道阿池那间变态屋子的恐怕只有三个人。一个是阿池自己，他把那间当做当做至宝、和生命最大快乐的来源。第二个是林笑何，她是一个可怜的被迫见证者、她人生最大的噩梦就是那间屋子里的可怕玩意儿——正是她突然的反常和崩溃，叫大人也发现了阿池秘密的存在。

这也是为何直到今年，阿池才当上海主的原因。

而林笑何与阿坤多年前就是了，他牺牲了太多太多才将多年前犯出的愚蠢填补——他的错误是向其他人分享了自己的秘密。

往后再也不会了。

“不过是不对路子罢了，她有多刁蛮任性你也知道。”

阿池把目光转到程黄身上，“先把这摊子烂事搞定，我们再回去好好叙叙旧吧！”

看着像怪物一样的程黄，阿坤面露难色:“究竟怎么搞，才能制服这家伙啊！”

“不用刻意对付，我带人在这里用弓箭射他，先把他的力气耗完，等他用不了金钟罩在做打算。”

说罢他将视线转移到战场的别处，“王山主死了，拿蛇剑的齐山主优势很大，打赢是早晚的事情。那个杀了王山主的少年已将铁板给扔了，你先去把他杀了，再来找我汇合吧。”

“行。”

阿坤没有迟疑，随着一声令下，便带着白搭太监五兄弟和众多太监兵朝白城安杀去。

那边，白城安正杀的兴起。

无论是杂兵还是有些底子的太监，白城安不论来者是谁，将刀砍去便是一条人命。他擅长的是近身搏杀，功夫无论好赖，只要没到能跟白城安持平的那个高度，面对他只有被杀的份儿！

可他的缺点也在这场围剿中、很快的显露了出来。

他的弯刀不像唐天明的长剑，一面杀人还可以一面顾及四周的防御。而他杀起人来，弯刀打过去、便只能由得其他太监近身。白城安反应再快也耐不住他们人多，虽可避免致命攻击，但狂风骤雨般的刀剑打过来，难免不得吃上一两招，浅细的伤口由手臂蔓延全身，很快从开始的几道添至十几道，鲜血和尖锐的疼痛让他杀得更加用力！

可力气越用越少，阿坤带着白发太监五兄弟杀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喘息。

“老五，用你的金眼看看，这多处负伤的少年面对我们可有还击之力？”拿着长刀砍去之前，行在空中的阿坤先向那五弟问了问。

来了秦淮乡之后，阿坤才遇到这五兄弟，把他们收入手下。

和别的太监不同，阿坤才不管暗谍司的太监是成年前加入还是成年后过来的，他只欣赏厉害的家伙。以至于这五兄弟对他来说简直是如获珍宝，哪怕是他全力迎战，也无法抵挡这五兄弟合力的功力。

阿坤对他们分外欣赏，说话也颇为客气亲近。

那五个兄弟对阿坤的态度也不错。

被称作金眼的五弟行在空中，先恭敬地抱了抱拳才回话道:“可能是手臂有伤的原因吧，他每一次出招都要格外在意受了伤的那条胳膊，导致力气也用的很快。再加上王山主方才对他的消耗，这少年已经没什么威胁了。我们六人全力应战，只需几招便可将他活捉。”

白发太监补充了一句，“除非他自己想死。”

或者说，他们想让白城安死。

五兄弟交流了一下目光，彼此脸上都充满了无奈。他们没料到事情会走到这般田地，也难以相信，被他们寄予厚望的白城安竟然这么快就走到了死路。

这个曾给他们新的希望的男人，现在却成了莫大的麻烦。

如果可以，他们哪怕冒险杀几个暗谍司的人也要把白城安救出来。可现在围剿他们的太监兵足足有几百，其中还有两个山主，两个海主，哪怕决定了要殊死一搏，他们恐怕也不是对手啊！

——然后呢？

镖局活口和白城安他们三人早晚会败，区别只是死了或者被活捉罢了——他们要白城安死，唐天明也要死！

新的希望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破灭，他们得牢牢抓住暗谍司这最后一根希望的稻草。白城安被活捉回去，谁也不知道面对那些残忍的酷刑，他会向太监交代多少信息。

如若他将合作的事情讲出来，白发太监五兄弟面临的结局也是死。

在暗谍司，他们人微言轻，一旦出了反叛之心，根本没有再周旋的余地。

所以、向着白城安冲去的人，他们怀揣着最大的杀心！

——“这怕是走到了绝路上了。”

白城安还有心情笑出来，他身边站着被齐山主逼过来的唐天明，两个退无可退的可怜鬼在此刻竟然有点惺惺相惜了起来，“唐天明你说说你，明明天资卓越，小小年纪便学到了这么厉害的武功、现在许多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上，怎么就看不透红尘，不做一个行走江湖的大侠，偏要做一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呢？”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白城安已然将唐天明了解了个透彻。

对比唐天明也懒得反驳，只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人各有志罢了！你还有脸说我？本领不比我差，偏要做一个花天酒地的秀使，你又怎么不去行侠仗义，走天下大道呢？”

“你又怎么知道，我走的不是天下大道呢？”反正白城安问心无愧，说话底气足得很。

“也是，你这家伙，来此不是为了名利，是有更重要的打算吧……”

唐天明懒得知道白城安真正目的，这些个杀来的太监已经足够让他头疼了，“也怪我他娘的自己犯贱，打不过太监往你这里逃来求助，现在好了，本来一个厉害家伙，现在变成了七个。”

“妙哉啊！”白城安这才反应过来，“你正好替我分担几个啊！”

——便数杀来的五个太监兄弟最为开心，这下能同时灭了两张口，也好在海主质问的时候，说一时不小心下了重手，没把握好力度罢了！

这次，五弟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