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么说，白城安是死定了吗？”使暗器的四弟有几分不忍，轻轻地叹了口气，“哎，哪个男人想指望这群太监办事？现下好容易来了新的盼头，这么快又要没了……”

五弟轻轻笑了笑，“可我怎么觉得，来了更大的盼头了呢？”

他看向白发太监，两人相视一笑，其他三个兄弟也都明白了。他们正巧是五个人，有力量，速度，刺杀，远成，辅助的戏法，倘若哪天真的学了五行绝，岂不是天下无敌？

于是白城安会不会在这场战斗中死亡，已经无伤大雅了。

五个兄弟默然冷淡地看着三道速度极快的人影，除了五弟，他们都看不清阿坤阿池的出招，看不见白城安被刺中的伤口，但大概能瞧出、两位海主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白城安的力量如唐天明那般被耗光、也是早晚的事情。

阿坤和阿池也是这样想的。

如果愿意，他们势必会倾尽全力打出必杀的招，而不是一直以相同的速度和频率进攻，目的只是消磨白城安的药力——他们想要活捉白城安，从他口中撬出更多更有利的信息。

若以唐天明的昏迷时间为标准的话，他们已经耗了白城安三分之一的药力。且他们在白城安身上划破了数道伤口，这定会大大地缩短药力的持续时间。

所以，只需要这样稳妥地拖下去。

使用五行绝并不用耗费多大的功夫和体力，事实上这种中强度的攻击、非但不会浪费体力，还会在五行绝阵法的走位中修炼恢复，而后愈加地强盛。

白城安也预感到了这一点。

他处于被压制的状态，心里格外憋屈，一手背往身后，摸向第三把刀——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想不了那么多了。若真的被他们耗到药效过去陷入昏迷，他将会面临的比死亡更加可怕，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要忍受极大的煎熬、痛苦和折磨。

可是……

他环视四周，有正在攻击自己的两个太监，白发太监五兄弟，还有围攻程黄和镖局活口的几十个杂兵。以上这些废柴好杀，不足为虑，可他该拿还醒着的程黄怎么办？

杀了？

杀了他，自己等药效过了早晚会昏迷，到时镖局活口怎么办？

那不杀？

不杀的话，第三把刀若隐藏的秘密，比这次任务的成败更加重要！

该如何抉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程黄依旧精力充沛，没有昏迷的征兆——他根本就没有吃药，能使出如此强大的功力全是自身的本领？

或许是曾吃过这药，没有再吃的必要罢了。

思忖间他又中了两剑，再这样下去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昏倒，再加上……影能找到往生门的那个女人吗？

他所要做出的抉择在自己的生命、和皇帝的利益之间。

他死了，任务失败。他活着，皇帝的秘密就有可能败露……究竟是皇帝多年苦心筹划的一切重要，还是自己迷茫的生命更加重要？自己死了，很快就会有新的光出现，但

——他不能死！

方才没有跟着唐天明一起出手，不就是为了拿出第三把刀，杀光这些人吗？

从小受过的那些磨难，不正是为了今后能好好活着吗？

他这几年来、为了皇帝，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百姓已经做够了事情！这些事情完全能够抵消皇帝给他的恩惠，如果说那些噩梦般的经历是恩惠的话。

“以后，要为自己好好活着了……”他低声喃喃，哪怕只有几天，也要寻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他格外地憧憬曾遥望的那些远方，如何也要亲自去一趟，在真正属于自己人生的时刻中死亡。

他拿出了第三把刀。

第三把刀所耗费的力气必然会让药效更加迅速地缩短，所以白城安没有任何的停顿和迟疑，径直地朝阿坤阿池杀过去。

那瞬间，他真的变成了一个怪物。

双目猩红，布满血丝，面目狰狞地可怕，身上所暴露的地方皆起了粗壮的青筋，整个人好似膨胀了一倍，浑身外溢着凶煞的气，半人半兽半鬼，活脱脱的修罗转世。

“鬼三刀！”

——阿池和五弟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来不及惊讶，也无暇去猜想这头怪物的身份，“跑！”阿池当即冲阿坤喊道。两人一转攻势，开始全力地撤退，那边的五弟也火速朝这边赶来。

跑得了吗？

拿出第三刀，白城安的速度又快了一倍。

一把刀握在右手，一把刀咬在嘴里，另一把刀被气控制着腾空，在附近一尺之内游离。攻势全开，转眼杀到了阿池阿坤跟前，三把刀如同被几双无形之手控制着，瞬间砍掉了阿池的半张脸、和阿坤的一只耳朵。

这叫白城安怒不可遏，紧接着又要杀过去

——没能直接杀掉他们，这是白城安对第三把刀的侮辱。

对于第三把刀的力量，他还算熟悉，可白城安没想到吃了药后的第三把刀，叫他体内原本蓬勃的力量一下子迸裂！仿佛体内积压了整个天地间的气，不由控制地爆发！

他很难掌握这股力量，无法很好地控制刀和自己的速度，以至于没有在一击未中之下再将刀收回——刀飞出去很远，速度快的几乎看不到影子。

阿坤阿池依靠五行绝精妙的阵法，才勉强挪开了一点身位，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但，被削掉的半张脸和一只耳朵，让他们在感受到疼痛之前，整个人皆为绝对的力量感到恐惧。

很快他们感受到了疼痛，怪物般的白城安自他们身后追来，而前边是三道淡淡的影，是他们睁大瞳孔也看不真切的短刀。

这次，用五行绝还能躲开吗？

脚下刚刚用力，周围突然出现一片浓郁的白烟，两人的手臂皆被一双大手抓住，而后是迅速腾空的窒息感……

白城安闯入白烟，接住了飞来的三把短刀，可……人呢？

他持刀，转瞬在白烟内飞了个遍，白烟也被他的气吹得顿时消散。

四周空空的，却没有一个人影。

白城安即刻环望，四周却不见了阿坤阿池两个太监，也不见了白发太监五兄弟，只有围射程黄的几十个太监，他们却在发愣。

“海、海主和那几个杂兵怎么就、就突然消失不见了呢？”

没人能说出答案，他们只看见了一团白烟，白烟散去，人都没了。

他们停止了对程黄射箭，许是深知这样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

下一刻，他们意识到海主不在，他们可以跑了！

当他们刚刚收起弓箭之时，感觉到一阵狂风吹了过来，转眼世界成了一片黑色……

又是几十条命就此没了。

河边的丛林终于回归寂静，没了打打杀杀的声音，甚至一丝虫鸣鸟叫都没有听见。唯一的声响便是几处未被血液淹灭的火把，燃烧树木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还有白城安身上不住外溢的气的声音。

活着的人也只剩下四个，两个躺在尸堆上，两个站在尸堆上。

站着的两个人彼此对望。

他们一人有着强大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摧枯拉朽的力量。一人是不动如山的防御。他们就这样对望着没有进攻。

白城安的气还是凶得不行。

他的目光满满都是疑虑，杀还是不杀？

似乎没有杀的意义了，现下已有七个消失的、完全不知方向的活口，又还差这一个吗？

程黄的目光则充满了清澈。

缓缓的，他卸下了金钟罩和千斤坠的防御，整个人又归于正常。这时候他看上去还是精力饱满的样子，似乎没有一点点的疲惫。

白城安也收起了气。

同时，他闭上眼睛，一头从树上直直地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