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乔舒亚揉了揉早已有些发胀的眼眶，如释重负地看着智脑上全新的计划表格，“比原来还要复杂的多了呢。”他略有些感叹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深邃的疲惫，像是刚刚从前线回来一样。
这些年做的这些事情又何尝不是在战斗呢！这是他与帝国直至死亡的战斗！
“是啊。不过感觉很稳妥了。”谷子安也早已累趴在桌子上了，活得太久有个好处，就是脑子里装的东西怎么都会比别人多。可，这也是一种麻烦，因为回忆起来就要麻烦得多。像是在一座巨大的图书馆里查阅资料。
但经过了这件事之后，他对乔舒亚佩服得不行，乔舒亚的情报网络之广大的让人难以想象。无论跑到帝国的哪个角落去，他总是能找到当地自己的人。其中有不少也是志同道合的新人类，更有不少则是普通人，不过大多数都是乔舒亚曾经的战友。所以，乔舒亚对他们能否保密都非常放心。毕竟过去在战场上他们一起经历过了那么多，见过了一幕幕的人间地狱的他们早已对帝国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恨意。
“这还不是陆石那小子瞎紧张吗！我乔舒亚做了这么多年这个行当，还从来没有失手过。”乔舒亚点了一支烟，“但是啊，我懂陆石的那一份心情。所以，这次就算了吧。”
他将智脑合上，“好了，这份计划表我最后确定一下，过两天就会发给陆石。”
“那就拜托你了。”谷子安点点头便离开了。他已经在这个地方呆得够久了。台上的脱衣舞女郎早就换了一批又一批。谷子安也注意到了，这个地方似乎每一次所谓的自由交易时间都是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就会有半个小时的脱衣舞表演，如此往复。这里聚集了大量的退伍军人，他们不习惯所谓的高雅，这些低俗倒是很对胃口。
谷子安离开了这个脱衣舞会，因为会所是在地下的，所以他沿着台阶而上，陆石过了这么久还等在外面。他注意到了走出来的谷子安。
“好了？”
谷子安点头，“搞定了，这下应该在路线上做到了万无一失，他说过两天就会把路线发给你的。”
“行，那走吧。我正好再买点东西带回去。”陆石熄灭了手中的烟。
“之前你的演技真的棒啊。”谷子安连忙跟上去。
“啊？什么演技？”
“就是之前在乔舒亚面前的那一段啊！”谷子安说，“要不是我知道事情的经过，我都会被你骗过去吧。”
但是陆石却忽然笑了一下，“怎么叫演了，我没怎么演。”
“啊？！”这下轮到谷子安愣住了，“没怎么演？难道琳真的是你女儿？难道是你的私生女，啧，这问题有点严重了啊。”
“滚蛋。”陆石碎念了一句，“怎么可能！虽然，我原来确实追过一段时间。”
“哦？”谷子安一脸古怪地看着陆石。
陆石少有的没有摆起他那张没有表情波动的脸。反而嘴角浅浅地勾勒出了一道笑意。坐在车上，风在呼呼呼地往身后吹着，谷子安觉得这个模样的陆石确实有了一种非常成熟的中年男子的味道。就是什么都不露表象，但是心底却住着许多故事的那种感觉。
谷子安自认为自己没有这样的气场，他说他永远停留在18岁倒也不是什么夸张的事情。人一但发现自己不会老去之后，就会失去很多成熟的性格。因为成熟这种东西啊其实和大自然结出的果实是一样的，每过一个月就会变得更成熟一些。人不也是如此吗？每当拥抱新的一年之后就会忽然间觉得自己变大了，成长了。
这种变化抛开行为的变化，更多的则是在气质上。这便是所谓的成熟表现，一时阅历的丰富，更多的则是意识到了生命的时间又流逝掉了不少，剩下的时间已经变得原来越少了。
对于生命的忧患意识像是催化剂一样地催生着人变得越来越成熟。
现在这种成熟就在陆石身上体现得淋漓精致。
“但是后来就不追了。”陆石接着说，把谷子安从陆石身上感受到的成熟味道中拉回到了八卦的世界中。
“为什么啊？”
“因为血统。”陆石简单地介绍道，“在帝国注册过的新人类都是归属帝国管辖的，帝国为了催生更强大的新人类，所有新人类结婚是需要通过帝国审核的。”
“还有这种事情？”谷子安显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接触到的新人类还是比较少，再说，他也没有什么道理去问别人这种事情。
“对的，帝国对于新人类的血统有一个评级，分别为A，B，C，D。我算是B级里比较顶级的了，但是琳的母亲却是A，帝国是根本不会同意的，所以我想想了就放弃了。”
“这么怂？”谷子安看着陆石现在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概觉得很不可思议。
“当然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孩子。”陆石说。
“哇！你这算是什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也不算是吧，当时对琳她的妈妈的感觉更多是像是暗恋的女神一样，只是我的单相思，毕竟她人很漂亮实力很强，所以在一个军事学校里自然非常受欢迎，而当时暗恋她的人也多的去了。但是那一个女生，我确确实实是心动了。”
“那后来呢？”
“她是D级的。”忽然一下子陆石的情绪似乎变得低沉了很多，与刚刚说起原来暗恋时候的截然不同了。
“D级，不是正好吗？你是B级的，这下总归不会再是女神了吧。”
“想得美。”陆石吐了一口气说，“你以为帝国只管上不管下了吗？”
“哇，这都管的吗！”
“废话，帝国既然管了A和B的事，难道就会不管B和D的事了吗！”
“这样啊。”谷子安看着从两侧飞速消失在身后的车辆，他感觉陆石的车速变得越来越快了。换做普通人肾上腺素早就开始激增了，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D级的新人类，在整个大群体中被称为奴隶，因为D级的新人类，他们身体里曾经从帝国骑士那里继承来的基因已经少的微乎其微了，所以如果再与低级的新人类结合，那么他们的孩子必然会成为一个普通人，这一支血脉就会永远地丧失新人类的骄傲。”
“但是B级也不算低级了吧，好歹后面还有一个C级，应该算是中等级别吧？”谷子安问道。
可是，陆石却摇了摇头，“在整个新人类群体中除了A级以外，其他的新人类都算是低级的。因为除了A级以外，其他的新人类的血脉中都还留有普通人的血液。曾经帝国骑士与普通人结合，诞生下来第一批的新人类。因为那个时候人类的肉体还极为脆弱，难以承受帝国骑士狂暴的基因，所以更强大的基因就一直沉睡在新人类的血脉之中，通过不断的繁衍，更新的新人类已经开始逐渐适应越来越强大的基因，这就是新人类的觉醒。而只有评级为A的新人类，他们的祖祖辈辈始终是和新人类结合的，所以他们的基因理论上来说是最纯净的帝国骑士的基因。”
“那帝国是只允许D级的和A级的结婚吗？那有哪个A级愿意降低自己子子孙孙的血统呢！”谷子安想到了这个问题中最重要的一环。
“不是结婚，而是充当**隶。对于D级而言，A级能临幸他们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如果生下的孩子能够摆脱D级的血统就又会被帝国重视……”
讲到此处，陆石便不说话了。谷子安也没有接着问，因为他自然已经猜到了故事的发展。
帝国的阶级制度向来执行得都是非常严格的，必然不会存在罗密欧与朱丽叶般浪漫的故事。所以，故事的发展只有一种可能，帝国从陆石的身边把他的挚爱抢走了，献给了某一位A级的新人类。
这时谷子安也注意到了现在陆石的车速已经出奇的快，陆石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车道，车速快到他已经快要辨别不出来其他车辆的位置了。他也看到陆石的胸膛正剧烈地起伏着，双手死死地握着方向盘。
谷子安此刻也不顾什么安全不安全了，直接双手一撑，整个人离开了座位，随后他跨到了陆石的身边，一只脚死死地抵住刹车，“喂！你疯啦！开这么快，不怕撞死啊！哪怕你是新人类，你即使不死也是够呛的！”他高声咆哮道，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陆石的意图。
终于，在谷子安的努力下，车速终于渐渐降了下来，最终停到了路边。他看着陆石，发现对方的背后早已湿透了。此刻他像是脱力了一般，趴在方向盘上。
“抱歉了。”逐渐冷静下来的陆石忽然开口。
“不，你不用和我道歉。”谷子安连忙摆摆手，示意没必要这么客气，“不用和我这种不会死的人说这种抱歉，但我觉得你有必要给自己说一声抱歉。”
……“抱歉，或许是今天和乔舒亚说了那些话吧，让我想起了原来那些不太好的记忆，所以情绪有些失控。”
“只要不要天天这样失控就好了。”看到陆石逐渐冷静了下来，谷子安也一如既往地开始说起了烂话。但是这一次陆石却没有接话。他们之间忽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只有一旁车辆呼啸而过，伴随着刺耳的鸣笛声。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A级的新人类很开心？”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是陆石率先打破了这一份沉默。
谷子安靠在椅背上，看着蔚蓝的天空，原处的云彩也开始逐渐泛着红光，这是夜幕逐渐降临的前兆，他回想着之前陆石和他说的话，随后点头道，“乍听上去，确实像是的，帝国对他们伺候得很到位，还有**隶这种只有远古时代才有的‘享受’。”
“但这些**隶又何尝不是帝国派在他们身边的眼线呢。”陆石幽幽说着，“就像是原来的帝国骑士一样，被绑在床上，痛苦地当着繁殖的工具一样，如今的帝国也随意可以把这些A级关起来，当做**隶，不断地给帝国繁殖更强大的战争机器。”
“所以那些D级也被授意要监视A级吗？”
“是啊，只要一旦发现了A级有任何不忠于帝国的行为的话，只要上报给帝国，他们就会获得丰厚的报酬。”
“这听上去不错，那么报酬是什么呢？”
“他们可以随意地和被他们举报的A级结合，直到他们生下一个让帝国满意的孩子。”
“这听上去傻傻的，D级不还是当一个**隶吗？只是这次不用看A级的脸色了。”
“确实，D级从出生开始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但是他们还有机会改变自己孩子的命运。”
“为了自己的孩子吗……”谷子安抿了抿嘴唇，“我无法理解。”
“我知道你无法理解。”陆石没有看谷子安而是又发动了车子，这次车速终于平稳了。
“那——这么看来，A级其实也挺惨的。”谷子安感叹道，忽然他像是明白了陆石刚刚对他说的这些话，“喂，你这不会是想要唤起我对琳的同情吧，想让我在这次任务里拼劲全力和帝国抗争到底吧！”
这个时候，陆石也没有说话，但是谷子安分明看到了陆石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
“算了吧，就这样还想骗到我的同情。”
“不，我想你内心或许已经被触动一点了。”但是陆石的语气却很肯定。
“哪里有！”
“我从你眼神里已经看到了。”
谷子安往后依靠，脑袋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好吧，这也是成熟男人敏锐的洞察力吗！实话实说，他确实有些同情了，这种同情现在很淡，但是他觉得同情正在自己的心里逐渐壮大。
‘也许是琳本身就有着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吧。’谷子安这样安慰着自己。但是他却没有发现，这和他曾经所受的无数的苦难有关，当人经历了那些痛苦之后，便不愿再经历了，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到。
“现在我们去哪里？”他想换一个话题了。
“之前不是说了吗，还要去买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