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诸葛亮说完轻拨琴弦，叮咚之声不绝，直如珍珠敲击玉盘般悦耳。周瑜饮了一杯酒，说道：“诸葛先生所言不错。”

诸葛亮说道：“周有号钟，楚有绕梁，汉有绿漪，今有焦尾，世人皆知四大名琴乃无价之宝，但不知另有一把古琴还在这四大名琴之上。”

“喔，愿闻其详。”周瑜饶有兴致的说道。

诸葛亮说道：“孔夫子学识渊博，开礼教先河，独创儒术，后人尊其为圣。”

周瑜、小乔、鲁肃在旁听得仔细，诸葛亮接着说道：“然孔夫子从不以才德傲人，却总以二事夸口。”

鲁肃问道：“不知是哪二事？”

诸葛亮轻笑道：“一是孔夫子常自诩身高过人，人俱称其为“长人”。”

周瑜三人不禁莞尔，诸葛亮又说道：“二是孔夫子琴艺高超，曾言天下单论琴艺无人出其左右。”

周瑜、小乔在旁不住点头，诸葛亮说道：“孔夫子跟从师襄研习琴技，每日演奏，终日不倦。艺成拜别师襄时，师襄便把爱琴烟寒相赠。这把烟寒琴就成了孔夫子平生挚爱之物。孔夫子仙逝，弟子子贡整理先师遗物得到此琴。子贡感孔子受业解惑之恩就把此琴改名为子训，后子训琴皆由子贡后人保管，历代相传。”

诸葛亮盯着琴案上的瑶琴想了想说道：“若我没有猜错，此琴便应是那绝世名琴子训。”

周瑜又惊又喜，说道：“诸葛先生料事如神，此琴就是子训！”

诸葛亮回席与三人对饮了一杯，说道：“不知此琴大都督如何得来？”

周瑜说道：“诚如先生所言，子训琴一直由子贡后人保管。我平生爱琴成痴又有收藏之癖，虽也有几具古琴可都不称手。数年前机缘巧合之下，我闻知青州有一大富人家复姓端木，家中有一把古琴。我去其府上拜访，一见之下便爱不释手。那家主人是位六旬老者名曰端木安，他将此琴的典故说于我听，我欲出万金购入此琴。”周瑜讲到此处轻叹一声，接着说道：“只是端木安无论如何也不愿相售，无奈之下我只得作罢。”

诸葛亮颇感好奇，说道：“子训琴天下至宝，想来都督定是费尽周折。”

周瑜自斟自饮了一杯，说道：“没过多久曹操和袁绍交兵混战，青州地处战场。端木安共有二子，长子早年夭折，唯剩次子端木华膝前尽孝。谁知曹兵围困青州，袁绍下令强征民夫入伍，可怜端木华竟被充军。青州城破，自此端木华便不知所踪。”

鲁肃叹了口气，说道：“群雄逐鹿，天下大乱。最苦的还是百姓。”

诸葛亮轻摇羽扇，若有所思。周瑜说道：“那端木安念子心切又知我在江东掌管军马，故托人送来一封书信求我寻找端木华

。我军务繁忙无暇抽身，只好派手下四名武艺高超的亲随小校前去。苍天不负有心人，我这四名亲随小校整整苦寻了六年终于在曹洪营中找到了此人。原来青州被曹操攻陷，端木华与一众袁兵都成了曹军的俘虏，后被分配到曹洪营中做了一名下等马夫。”

诸葛亮喃喃道：“乱世中要寻一人无异大海捞针，都督耗六年之功实属不易。”

周瑜面有得意之色，说道：“我这四名亲随好不容易才把端木华从曹洪营中救出。端木安已年逾古稀，能同爱子重逢自是欢喜。青州城破，端木安大富之家早被曹兵洗劫一空，我又命人送去金银让其父子度日。端木安感激不尽，使人将子训琴赠送于我。我本欲不受又恐端木父子于乱世中无力保护此琴周全，使子训琴毁于战乱，所以……。”周瑜说到此处稍作停顿，抬手饮了一杯酒。

诸葛亮说道：“红粉赠佳人，宝剑配英雄。子训琴能归都督所有也是其最好的归宿。”

周瑜闻言甚慰和诸葛亮、鲁肃又对饮了一杯酒，说道：“诸葛先生，瑜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诸葛亮一愣，说道：“都督尽管吩咐，但凡孔明力所能及必为都督办到。”

周瑜轻笑道：“诸葛先生言重了。我知先生琴艺精纯，想请先生为我等俗客演奏一曲，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诸葛亮此时也有了几分酒性，笑道：“这有何难。都督与夫人弹奏在先，孔明怎可失了礼数，理应献上一曲，以谢都督厚意。”

周瑜大喜，忙给诸葛亮满上一杯酒。二人饮毕，诸葛亮起身来至琴案前梳理衣冠，屏息静气，安坐于琴垫之上。良久，诸葛亮手指轻抚琴弦，深沉哀怨的音符破空而出。在诸葛亮的弹拨下，子训琴仿佛有了生命，缓缓流出美妙绝伦的琴音，时而似流水，时而似春风。小乔与鲁肃听得如痴如醉，目眩神迷。周瑜更是神情激荡，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霍的起身奔至亭外，随着诸葛亮的琴声自腰间抽出佩剑，手腕不停旋转，宝剑如闪电般舞动。剑光闪闪，剑气森森，周瑜的每式剑招同诸葛亮的琴声居然出奇的契合。此刻天色已晚，月色如水，周瑜一身白衣穿梭于竹林中，轻若游云，足不沾尘，直如仙人一般。

一曲终了，诸葛亮双手放在琴案上，周瑜亦把宝剑还鞘。二人相互对视，突的仰天大笑。周瑜急步走入亭内朝诸葛亮一躬到地，说道：“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处安身。世人暗蔽，不知贤者。诸葛先生的这曲《猗兰操》用子训琴奏出真乃世间无对！周瑜钦佩之至。”

诸葛亮拱手还礼，说道：“早闻都督剑术通神，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周瑜心情大悦，说道：“周瑜听先生之曲一时兴起，让诸葛先生见笑了。”说完同诸葛亮再次入席，小乔斟酒，鲁肃布菜，四人又饮了数杯。

周瑜暂收笑容，正色说道：“我和诸葛先生虽相识不久，但惺惺相惜，一见如故。瑜有一言想讲于先生，若有冒犯之处望先生恕罪。”

诸葛亮忙道：“大都督有话请讲。”

周瑜说道：“当今乱世，群雄并起。江东地广民富，我主孙权更是雄才大略，素怀一扫寰宇之志。诸葛先生有王佐之才，今日幸到江东，如能舍刘备而保我主，岂不美哉！”

诸葛亮听周瑜之言脸色微变略一思量，笑道：“孔明亦有一言想说于都督，如都督不喜也请都督海涵。”

周瑜说道：“诸葛先生但讲无妨。”

诸葛亮说道：“孔明和大都督皆是大汉子民，理应为大汉兴亡尽绵薄之力。刘皇叔汉室之胄，四海归心。都督如能离东吴而事皇叔，天下人俱会拜服都督，请都督三思。”

周瑜哑然失笑，说道：“我本欲让诸葛先生为我东吴效力，谁知竟反被先生说了。”周瑜说完仰天大笑。

诸葛亮看周瑜潇洒大度，心中不住称赞，说道：“都督性情豪爽，处事旷达，孔明好生佩服。”

鲁肃在旁将二人酒杯斟满，三人饮了一杯酒。周瑜说道：“自董卓乱政以来，群雄割据，英雄辈出。前有袁绍、袁术、吕布之流，今有刘璋、张鲁、马腾之辈，虽逞一时之强，然依我之见日后一统天下者，必是此三人耳！”

诸葛亮轻摇羽扇，说道：“不知是哪三人？”

周瑜答道：“曹操、皇叔、我主孙权。”

诸葛亮暗暗赞许，说道：“愿闻其详。”

周瑜说道：“曹操携天子以令诸侯，占据北方中原之地，地广人稠，现带甲百万，猛将谋臣似过江之鲫不可胜数，已占天时。刘皇叔为人敦厚，仁义之名著于四方，百姓归心，已占人和。我主孙权低调内敛，况且江东六郡已历三世，又兼有长江天险，已占地利。故我言日后一统天下者必是此三人矣！”

周瑜之言甚得诸葛亮之心，遂举杯说道：“都督高瞻远瞩，视天下之事如掌上观纹，真英雄也！”

周瑜一饮而尽，说道：“诸葛先生不愿舍皇叔而辅我主，日后若孙刘争霸，公瑾和先生疆场相搏，先生该当如何？”

诸葛亮未料周瑜有此一问，思索片刻郎声说道：“都督文武双全，气度恢宏，乃世间奇男人。孔明能与都督结识实是三生有幸，但你我各为其主，日后若真被都督不幸言中疆场相会，你我引兵布阵，各展所长，决一雌雄，岂非快事！”

周瑜听的热血沸腾，双目如炬盯着诸葛亮说道：“痛快！诸葛先生尽管一介书生却豪气干云，光明磊落。我敬先生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