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我的职责而已，”安格斯对国王能给出的奖赏其实没有多少兴趣，他为皇室献上忠诚，实则是因为唯有皇室存在，他珍视的那些人才能得到平静安宁的生活，“相比起这个，我更好奇您知不知道是谁让您陷入了这样的险境。”

帝都戈德亚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但安格斯不觉得这里有危险到就连国王也会一不留神就喝下敌人的毒药的地步，因此能给诺兰下毒的，恐怕是他熟悉信任的人。如果将这样的隐患一直留在诺兰的身边，那么同样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然而安格斯却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待在帝都，待在皇宫。在听到安格斯的问题之后，诺兰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这样看来这位国王陛下对凶手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他耐心地等着诺兰说出自己的猜测，然而过了很久，对方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如果您更愿意和别人讨论这件事的话……”安格斯心想或许是自己还没有得到诺兰足够多的信任，片刻之后，他欠了欠身，打算转身出门，“我这就去将侍卫长大人叫进来。”

“不，在这件事上，其实你才是最好的商议者，”诺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很难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一般，“把毒药带到我身边的人……是辛西娅。”

诺兰当然还没有疑心病重到要怀疑自己那个不谙世事的妹妹，他大概知道整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在他中毒的那天下午，是辛西娅在花园里遇到了他，满脸期待地将几个果子递给了他。在小姑娘的口中，那些果子是她和自己的女仆在花园中散步的时候，从一棵结满了果实的果树上采到的。诺兰认识那种果子，知道它们不过只是帝国出产的一种常见的水果而已，在辛西娅的注视之下，他尝了那些果子。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开始腹部绞痛，出现眩晕和幻觉的症状，常驻皇宫的医生很快就断定他中了剧毒。

据安格斯所知，几乎所有国王有机会接触到的食物都会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检查，毕竟下毒是刺杀一个人最简单直接的方式，经过那一套严谨的检查之后，诺兰平时的餐点里被人下毒的可能性其实很低。诺兰的推测很有道理，安格斯顺着他的说法想了下去，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有人利用了公主殿下，是她身边的仆人借她的手险些毒杀了您。”

“你很熟悉辛西娅，我需要你去和她交谈，至少弄清那天谁最有可能给了她毒药，”才恢复不久的诺兰还有些虚弱，在说了这么多话之后，他看起来已经有些疲惫。然而帝都的动乱还等着他处理，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他简单利落地给出了命令，“现在，让侍卫长进来见我吧。”

安格斯欠身行礼，随后离开了房间，他才刚刚打开房门，看上去一直焦躁不安的侍卫长就朝着他看了过来。当然，关心国王状况的人不只有侍卫长一个人，菲茨罗恩公爵的目光也在安格斯脸上停留了片刻，但只要看一眼安格斯平静的眼神，他就可以断定诺兰显然已经安然无恙了。还不等安格斯开口，侍卫长就从他身边经过，推开了房间的门。倚在窗边的公爵笑了一声：“果然在帝都，只有最忠诚的人才能做国王身边的侍卫长。”

有关于侍卫长这个职位，安格斯也曾经听说过一些传闻，似乎和贵族的爵位一样，侍卫长的身份也是代代相传的。在帝都任职的侍卫长出自同一个从帝国成立之初就效忠于皇室的家族，不论帝国发生什么事，这个家族之中的每一个成员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皇室的那一边。如果传言是真的，那么至少皇室的安全大多数时候还是有保障的，现在安格斯所能做的，也就只能是寻找到潜藏在辛西娅身边的那个危险存在。

而说到辛西娅身边的形迹可疑的人，安格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菲茨罗恩公爵放在辛西娅身边的那个时时刻刻监视着她的侍女。

“我想我们得聊聊，公爵大人，”安格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可以信任眼前的这个男人，“单独聊聊。”

似乎猜到了安格斯正在怀疑什么，对皇宫的每一栋建筑都再熟悉不过的公爵很快就带着他找到了一个安静的长廊，随后遣散了自己身边的仆从。这是一条挂满了历代国王画像的长廊，站在这里，安格斯总有一种自己正在被无数死者的灵魂注视着的感觉。站在这里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阵子，最终，是菲茨罗恩公爵先开了口：“你和那位侍卫长倒是很像，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我就是那个下毒的人。”

不论是站在菲茨罗恩家族，还是他自己的立场上，公爵都有足够的理由希望诺兰死去。对于菲茨罗恩家族来说，诺兰是一个势力日益强大，总有一天会对他们出手的年轻国王，而对于公爵本人来说，诺兰是一个迟早有一天会和他反目成仇的盟友。在这种时候，如果侍卫长的首要怀疑对象不是菲茨罗恩公爵，安格斯反而会觉得奇怪。

“你有足够的理由做这件事，也有足够的能力，”安格斯打量着菲茨罗恩公爵，却也不指望能从这个精于计谋的男人嘴里得到什么真话，“如果不是你做的，还会有谁做了这件事？”

“如果我说，我现在也自身难保，如果不和国王陛下合作，我就只有死路一条的话，你一定会觉得我在说谎吧，医生。”菲茨罗恩公爵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他长叹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是有那么几分真诚可信，“现在我背后的那个家族已经完全和我决裂了，只有待在皇宫里，我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我没有道理去杀害国王，至少现在，他对我的威胁可远不及他能给我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