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啊，凯芙……跑。

低矮的灌木拉扯着凯芙的衣服，她的脸被枯枝划出一道道血痕。

我不能停下，不能……我要逃出这座城市，我要活下去。

凯芙气喘吁吁，大口吞吐着伏尔加格勒凛冽的寒风。她的神经在寒冷下麻木，大脑也几近晕厥，但对凯芙来说，眼下这种麻木无异于一剂麻醉剂，驱赶她心中那片不断扩大的黑洞————

我对将军做过承诺，我失败了。我看着他的女儿死在我的眼前，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

她的背后突然响起一声爆炸。凯芙一惊，脚下绊上一块岩石。虽然力度不大，但她的身子却不自然地向前倾斜，好像十分盼望摔倒一样。

她狼狈地捋了捋满是泥土的头发，呆滞地转过头去。三枚红色信号弹在爆炸中升空，耀眼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

“爸爸？”

凯芙下意识地爬起身，但身体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不肯挪动。

算了，凯芙……你难道质疑他的能力吗？他叫你离开，是因为……你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拖累他……

跑啊，凯芙……跑————

凯芙无力地低下头。那片黑洞仍在蚕食她的意志，并且愈演愈烈……

海伦死了，尼摩和奥嘉也不知去向。无论是拯救，还是复仇，这座城市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跑，是啊。跑……她能跑到哪里去？欧洲联邦，米夏，还是跟随父亲的脚步在全世界流浪？她感觉自己活成了一条鲨鱼，终生必须保持不断游动，才能勉强生存下来，可从没有人告诉她终点在哪儿，没有人对她说：“你累了。”，只有那句不痛不痒的“休息就是武器”。

是啊，休息只是手段，休息是为了接下来更危险的战斗……

如果，她的一生都得和看不见的对手战斗……她现在无比渴望的，就是战败。永远，彻底的战败————

凯芙使劲锤了捶脑门。她能想象到宋一诺得知自己想法后的态度：“危险，毫无意义的思想，只会让你陷入恐惧和猜疑，裹足不前。你需要的只有行动。”

她伸出手，稍微拨开树梢。大约三百码的公路，车臣装甲兵团无疑被爆炸和信号弹吸引了注意，他们兵分三路，正在朝这座导弹阵地接近。

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做出决定的，任何时候……车臣人就在对面，你想战败，现在就可以跑到他们面前。或者干脆一点，举枪对准你的脑袋，扣下扳机，你可以得到永远的休息……

你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的，对吧，疯丫头？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疯丫头，”凯芙自嘲地拍了拍脸颊，“真是疯了，居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真是疯了————有人还需要她呢。

凯芙退回树丛，手指拨开无线电的开关。

“芭琪拉，你在吗？抱歉刚刚遇到一点情况，不过这边的雷达站————”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啊，上校已经把情报通知我们了！”芭琪拉扯着嗓门，背景似乎响着很大的枪声，“之前失联的时候，我们猜到你可能一时半会应付不来，所以向上校请求立即出兵，估计半小时后抵达你的位置。你呢？你还在导弹阵地吗？”

“怎么回事，芭琪拉？”凯芙急切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第一时间占领机场，得把这些战斗机全部摧毁！”芭琪拉答道，“我们欠你一个人情，凯芙。干得漂亮！抱歉得挂了，这边打得有点激烈————”

顿了顿，她补充一句，

“怀丝好得很，你不用担心。我一直跟在身边。完毕！”

无线电断开了。沉重的车轮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将凯芙拉回现实。她的目光投向伏尔加河：大批装甲运输车，步兵战车，甚至还有两辆T90坦克，正成群结队地从对岸而来。而在她面前的广袤平原，车臣部队正朝她的方向接近。

如果装甲部队赶到机场，芭琪拉他们绝对无法应付。他们不知道即将面临的危险，米夏的增援又远在天边，除非……

只有她有办法，只有靠她。

凯芙摸索着背包：三枚C4炸药，还有一个起爆器。之前在雷达站的时候，宋一诺坚持让她自己留着。

“多一种武器，的确多了一种出路……”凯芙想，“我有主意了。”

首先，我需要一个制高点，在树林里没法看清这片区域的动向；然后，我要规划出一条路线，最好能绕开车臣人的装甲部队……

行动起来，你能做到的。

远处的天边，一丝曙光从地平线的尽头散射而出，平原也披上一层金黄色的光泽。

黑夜过去，天亮了。

凯芙暗暗鼓励自己。

我知道我能看见天亮，我们都能看见……

凯芙快速收拾好装备。在灌木的掩护下，她弯下腰，朝一间锈迹斑斑的仓库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