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水患征兆

战前谈判无果而终在意料之中，杨时中召开动员会议，严令蒋天禄的虎师凭借三关天堑寸步不让；要求王涧之的少年师维持地方治安，防止内奸滋事；配合虎师昼夜巡查，确保粮仓安全；帮助农户夏收夏种。天佑山自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经多年休养生息，政府、农户粮食贮备充余，即使与外界隔绝，革命军坚守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杨时中一扫往日愁眉锁眼、委靡不振的病态，陡然变成神采奕奕、中气十足的精壮汉子，令人耳目一新，精神振奋。

王涧之回到少年师后，当即找来上官红袖、古大运、游先勇和匡世东制定战时计划，确定几件重要事项：游先勇负责率领一百人巡查粮仓；古大运率二百人分区巡查，维持地方治安；匡世东负责预备队员训练任务，尽快让他们掌握各样作战技能；王涧之亲率五十人守护少年师军需武器仓库。匡世东提出能否立刻将子弹发给预备队员，以便他们提高射击本领。王涧之说，少年师和虎师不同，杨主席反复交代，目前情况复杂，不到万不得已，除了巡逻值勤，不能发给实弹，何况预备队员呢！

王涧之给他们有声有色地介绍谈判情况，讥讽郝诸葛自作聪明，以为虚张声势地出言恫吓便可让革命军放下武器，简直是幼稚可笑、自不量力。他不时朗声大笑，同时喷出一口口浓烈、辛辣的烟雾。他敞开衣衫，豪放不羁地大声宣布：我少年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终于到了少年师扬眉吐气的时候！

匡世东心头恨得牙痒痒，他见到上官红袖和古大运都是不露声色，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王涧之所言与他俩毫无关系。匡世东暗骂，此二人城府极深，颇有心机，都是惹不起的人物，还是小心为上。他的脸上立刻露出惯常恭恭敬敬的笑容，顺着王涧之的话音不时点头称是。

当晚，匡世东七拐八弯地溜到接头地点，一团鬼魅似的黑影已端坐在树下的大石上。低沉、苍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缓缓传来，在这漆黑、冷清的深夜分外阴森刺耳，令人悚然。

"姓杨的老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以前他装出病歪歪的样子，似乎无法亲自处理军务，其实是故意示弱，蒙骗我们。看来他早对我们心存怀疑有所警觉，一直在暗中调兵遣将，我们上当了。

眼下当务之急有两条：一是加紧控制少年师和预备队，这一点被老狐狸抢了先，他们严密防守粮仓、控制武器弹药是个狠着，对我们很不利。好在只要他们正式启用少年师和预备队，就不怕没有用武之地。第二条最为重要：据我得到的情报称天佑山有条通到山外的秘道，洞口具体位置就在东山坡。我已秘密寻找多时，发现原来的洞口已被封得严严实实，一定是老狐狸为怕泄密，偷偷地改了道。你要以训练名义让复仇会的人秘密搜寻秘道的新出口，找到后暂且不露声色，到了关键时刻就把它炸了，堵住老狐狸的退路，听明白没有？"

匡世东习惯地点头哈腰，喏喏连声："听明白了。"

等他抬起头时，前面那团黑影已失去了踪迹。匡世东抹了一把冷汗，嘀咕说，这个鬼儿子三先生到底是谁？神神道道的!

匡世东第二天就组织预备队到天佑山东山坡进行野外训练，他把寻找出口的任务秘密交代给复仇会员，让他们仔细搜寻，每个地方都不要疏漏。可是，想在偌大的天佑山东山坡找到一个洞口谈何容易！胡长贵和复仇会白玉堂、陈栋梁等十八兄弟睁大眼睛一寸一寸寻找大半天，都未见半点线索，天色却已暗下来，还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他们只得下了山，回头一看，只是搜索了巴掌大的地方，离搜遍东山坡还差得远呢！

天佑山区从这天起，进入了雨季。起初是连续一个星期的大雨，天地上下昏黑迷蒙，溪水猛涨、云罩峰巅。

大佛村郑老汉望着翻滚的黑云，心头沉甸甸的。他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扛着锄头往外走。郑红梅说，这么大的雨爹去哪里？郑老汉说，我到粮仓去看看。郑红梅说粮仓有政府守着呢，你去干啥？郑老汉说，老天爷作怪呢，这个雨下得邪乎，我不放心。郑红梅说，你一个人出去我也不放心，等等我一起走！

父女俩一前一后向粮仓走去，十多座粮仓紧靠着千佛寺，在翠屏峰山脚下一字排开，足有一里多地。不多久，他们见到粮仓周围已有数十条人影在晃动。郑老汉走近一看，见是欧阳溶泉和游先勇带着少年兵们疏通粮仓周围的排水沟。

欧阳溶泉发现了父女俩，大声说："雨下得这么大，郑老爹来干啥？这儿有我们呢！"

郑老爹忧心忡忡说："听这儿的老人说，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大雨，怕是要发大水了，你看看翠屏峰，都成了什么样！"

欧阳溶泉抬头向翠屏峰望去，只见眼前黄澄澄一片，无数道湍急的水流把砍树伐林挖成的层层梯田冲刷得七零八落，混浊的水流象凶猛的狼群咆哮着往下冲，有的冲击千佛寺，有的奔向粮仓，气势汹汹，令人胆战心惊。几十名少年兵分头在每座库房之间挖条深沟，引导泥水泄去。

欧阳溶泉担心说："这雨不知什么时候能停，万一成了灾，问题大了！"

正说着，杨时中派人来叫欧阳溶泉和游先勇回去开紧急会议。

会上，杨时中神色严竣地说："根据老农介绍，天佑山区曾在六十年前发生过一场水灾，这几天连降大雨，恐怕是发大水的征兆，不能掉以轻心。为此要求政府各部门全体工作人员和少年兵分头挨家挨户动员百姓做好防灾工作，动员那些地势较低的住户提前离开，迁到安全地方。重点加强粮仓的防护措施，决不能让粮食受到损失，各部门长官轮流二十四小时值班，密切注意天气变化，一旦发生情况，立即组织人员抢救！"

这场雨下得过于邪门，许多老人都说，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老天象被捅了个窟窿眼似地漏个不停，整日整夜昏天黑地，好象就要天崩地裂一样，弄得人心惶惶的。不等政府的人反复动员，一些住在低洼地的人家带了随身细软投亲靠友。有的干脆在半山坡搭个临时帐蓬，一家人挤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家才盖不久的新房子被瓢泼般的暴雨包围，看着涨上岸的溪水一寸一寸向新房漫延。

匡世东拖泥带水回到少年师，对胡长贵说："这场鬼雨下得真不是时候，把我们寻找秘道的大事耽误了。"

胡长贵若有所思。"或许老天爷在帮我们的忙呢！"

匡世东问："此话怎讲？"

胡长贵说："倘若再连着下它三五天大雨，这场水灾就难以避免了。到那时天佑国人心大乱，杨时中焦头烂额，顾此失彼，郝军师就可乘虚而入，岂不大功告成？"

匡世东喜笑颜开。"真乃天助我也！我匡世东忍气吞声多少年，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胡长贵阴阳怪气说："别怪我老胡说话难听，若那一天真的来临，老弟的日子未必好过呢！"

匡世东讶异："这又为何？"

胡长贵慢悠悠说："待灭了天佑国后，匡老弟是随大军班师回朝还是镇守天佑山，做个山大王？"

匡世东说："这还用问？谁愿意在这穷山恶水当什么草头王？枫林老家还有人等着我呢！"

胡长贵"嘿嘿"地笑。"这就有了大麻烦呢。莫非你想把这儿的一对美娇娘带回枫林镇跟齐姨同床共枕？"

匡世东说："世上没有万全之计，免不了忍痛割爱，顾前不顾后了！"

匡世东没把厌恶顾巧珍的心思流露出来，胡长贵也已看出端倪。他憎恶这个卑劣小人，把自己的女人当成抹布一样，随用随丢，真不是个东西。更可恨的是匡世东至今仍对齐姨念念不忘，在胡长贵心里，齐姨是世上少有的尤物，若不是郝诸葛逼迫他到天佑山来，他怎会舍得离开她？

胡长贵哂笑说："匡老弟命中注定桃花运，到哪儿都有美人相伴，我老胡给你一句忠告：做人不能太贪心，尤其是对女人。贪多嚼不烂，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只怕到头来两头落空！"

匡世东一愣。"那倒不至于，我相信齐姨。"

胡长贵意味深长说："但愿如此吧！"

这时候，上官红袖和王涧之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人都是浑身上下滴着水。上官红袖把斗笠、蓑衣放在门边，不一会，地上就湿漉漉的一片。

上官红袖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盯住匡世东问："下面情况怎样？老百姓都安置好了吗？"

匡世东站起身，小心翼翼回答。"都安置好了。老百姓都说老天爷不知为什么发火了，以前从没下过这么多雨，这一回是明摆着跟我们过不去，要把小老百姓按倒在水里，不给活路呢！"

王涧之点燃烟抽了一大口。"别信什么老天爷不老天爷的，人定胜天嘛，你没看到吗？大部分老百姓都住在新房子里，外面下再大的雨，也不会淋湿床上的被子，没什么好担惊受怕的。"

匡世东恭恭敬敬说："王长官说得对。幸亏长官力主开荒造田，伐木建屋，才使天佑国家家户户住上好房子，老天爷再狠也奈何不了我们。王长官的大恩大德，老百姓会记住一辈子！"

王涧之心满意足地吐出一根烟柱。"古人云：'人心者，国家之命脉也。';'善为国者，爱民如父母之爱子、兄之爱弟，闻其饥寒为之哀，见其劳苦为之悲。';

今天佑国举国上下皆为造福百姓尽心尽责，打土豪，分田地，人人有田种、有屋住、有饭吃，人人都替天佑国当家作主，此乃天佑国之梦，天佑国之本，天佑国之定盘星。如此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天佑国何愁不能独秀于赤县神州？"

匡世东连声称赞："天佑国能有今日之国泰民安、固若金汤，王长官劳苦功高，功不可没。难怪小的在乡间行走，常常听到百姓交口称赞天佑国有个王青天大老爷呢！"

王涧之听得心花怒放，一时诗兴大发，脱口吟诵辛弃疾《登京口北固亭有怀》"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上官红袖似笑非笑地拍手叫好。"好一个'生子当如孙仲谋';！涧之老弟来到天佑山后，少年得志、豪气干云，英雄气慨愈发张扬，实为天佑国少见栋梁之才。古人云：'枳棘之林，无梁柱之质；涓流之水，无洪波之势。';'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如今外有强敌，内逢天灾，正是各位男子汉大丈夫大显身手之时。近年来，少年师在涧之老弟调教之下，已呈虎狼之势，正好在当下一展抱负，求得功成名就！"

匡世东接口说："上官长官所言极是。少年兵个个斗志昂扬，恨不得立刻拿起七尺钢枪与敌人一决雌雄，就连预备队员也人人精神百倍，纷纷请战，要求跟来犯之敌真刀真枪决一死战！"

王涧之大悦，踌躇满志说："少年师养精蓄锐已久，该是报效天佑国父老乡亲的时候。不过，杨主席曾经指示，少年兵是天佑国的未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让他们赴战场涉险。眼下敌军围而不攻，虎师严阵以待，局势处于胶着状态，故少年师仍以维持地方秩序、保护粮食安全为主要任务。各位以为如何？"

匡世东望了胡长贵一眼，露出失望神色。

上官红袖说："涧之老弟深谙杨主席战略意图，自有独到见解，可喜可贺！当日杨主席让我来此助你一臂之力，我就说王老弟是不可多得的帅才，'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区区数百少年兵不在话下，让我前来辅佐，其实是多此一举，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王涧之一愣，他听出上官红袖的言外之音，一时不解其意，便吸了口烟，哈哈一笑。"上官大姐的谬奖让小弟无地自容，小弟白面书生一个，懂什么军事方略？纸上谈兵而已，各位见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