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像！
从眉眼到唇角，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长而卷翘的睫毛歇落在光洁的面庞上，随着清浅的呼吸一颤一颤，安眠中的人，看不见眼中的神韵，原本的七分像成了九分。
“该死的行舟。”项羽低声咒骂了一句，他只是让他带虞姬下去，不让她成为刘邦今夜的棋子，那家伙怎么就自作主张，将她送到了自己的帐中。
看来她累极了，连他走近也未察觉到，项羽在她身侧坐下，凝视她熟睡中容颜，这感觉似曾相识，看的他一阵恍惚，真以为睡在他面前的人是林虞。
他伸手，想将她前额垂下的刘海撩起来，在碰到之前猛地停住了手。
她不是林虞，即使再像也不是，感觉完全不对。
没有人能取代他的心中的阿虞，项羽收回了手，站起身来，想着去桌案前对付一晚。
刚一转身就听见了背后软糯的声音：“将军。”
于是他回过身来，对上她惺忪的睡眼，轻声道：“你睡吧，我去别处。”
“既然如此，将军为何留下我？”虞姬翻身下床，许是刚刚睡醒的原因，她的声音听起来比起林虞低沉，带了淡淡的关中口音。
“只是不愿你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没有别的。”对林虞思念太切，连带着怜惜与她形似的皮相，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他认定了一个人，便只能是那个人，就算与她再像也无法取代。
虞姬一改第一面时的羞怯之色，直直的看着项羽，只是她紧攥成拳的手依旧暴露出了她的紧张：“虞姬被送入将军帐中，是诸多将士们目睹的事情，将军不要我，我也无法去别去。”
项羽无奈，愈加坚定了一会让要去找行舟算账的主意，“那就留下吧。”他轻叹了口气，长得和林虞这样相似，留在身边做个念想也是好的。
纵然林虞占据了他心中的每个角落，他也时常会害怕，日子久了，一觉醒来会记不得她的模样。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项羽也乏了，打了个呵欠，转身往营帐外走去。
“将军！”
“又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一柄锐利的青铜匕首，直冲他的心窝扎过来，项羽猛地反应，往旁边一闪，匕首扎在他右臂上，血一下子渗了出来。
没受伤的手，捏住虞姬的腕，稍一用力，她吃痛松手，任匕首落在了地上。
“不会功夫还想杀我？”项羽轻蔑地冷哼一声。
虞姬已因为害怕而浑身轻颤，她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脸色惨白的没有血色。
“是谁派你来杀我？”
这是刘邦献给他的人，若是刘邦要杀他，定不会以如此拙劣的办法，让一个什么功夫都不会的弱女子来当刺客。
最有可能的便是她是别人派来离间他和刘邦的棋子，这是谁会用这么一枚毫无杀伤力的棋子，若不是她长得像林虞，他甚至不会多看他一眼，在这个时代没有人知道林虞的存在，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软肋。
这事情着实有些古怪。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他许诺，虞姬的皮相就是她的保命符。任何与林虞有关事，他都会手下留情。
“你不杀我？”虞姬忽的大笑起来，“你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居然肯饶我性命？”
她笑着笑着，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项羽松开了这个情绪失控的女人，依据她的表现，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应该没有人指使，只是她自己的一意孤行。
手上沾的鲜血多了，连这是哪里的仇家都弄不清楚。伤口血流不止，顺着垂下的手臂滴到虞姬的脚边。
她仰头愤愤的看着他：“你不杀我，我还会接着杀你，用你的命来告慰二十万秦军的亡灵！”
项羽一愣，二十万秦军，这也是他心中的难以释怀之事，战争不论正义邪恶，受苦的永远是军民百姓。
秦军投降于诸侯军之后，大多被当做奴隶驱使，致使被俘秦军渐生反叛之心。那个时候，如果项羽不采取行动，自己原本的军队也会被存有不臣之心的秦军拖垮。
坑杀虽然残暴恶劣，也是非常时期的非常举动，他是三军将领，要对所有的战士负责，纵然心中不愿，也非采取这样的行径不可。
项羽不知如何向虞姬解释，他冷声道：“好，我等着你来杀，不过，为了确保你明日还有命活着，你最好把我的伤口处理的让外人察觉不出异样。”
虞姬茫然的望着他，不解他话里的意思。他这是想护着她，然后再让她来杀他？
“愣着做什么，想要留着自己的命来杀我，先给我处理好伤口。”未了避免帐外将士发现，项羽刻意压低了声音。
将外袍脱下来扔在床榻之上，自己也到榻上坐定，行军打仗受伤在所难免，但包扎伤口这件事，他真的是一窍不通。唯一一次详细研究过，还是在现代的时候，林虞帮他包扎手臂。
虞姬小心翼翼的踱步到他跟前，找不到包扎所用的布帛，便合计着从自己的裙裾上扯下一条。
项羽阻止她，指了指几案上写字用的白绢，示意她用那个来包扎，许是因为紧张，许是因为不甘，整个过程她都笨手笨脚，混乱不已。
项羽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原本以为林虞笨的可以，相较之下才发觉，他家的阿虞简直是这世上最聪慧可爱的女子。
想到她的时候，眉眼不自觉的晕开了笑。
虞姬恰在此时抬头，项羽脸上那一抹柔和的笑意，落进了眼里，她心神为之一颤，不由得诧异，这样一个嗜血如命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么会拥有如此温情的笑容？定是她眼花了。
果然，再抬头时，项羽的神情已恢复到之前的冷峻，仿佛只是她的错觉，那抹柔情从未出现过。
包扎完，项羽并未久留，嘱咐了虞姬几句，便离开。
待到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黑夜中的波涛暗涌都随着夜晚的逝去平静下来。辗转不眠的项羽，逃过一劫的刘邦，愤懑难平的范增，他们的秘密都被掩埋在了夜色里。
阳光不带一丝阴霾，照进军营里的每个角落，虞姬坐在行舟重新给她安排的营帐里，听到门口有轻微的动静，抬头一看，是范增。
他大步走到她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虞姬错愕，白嫩的脸上立刻显出了五个清晰的指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