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山海的角落，这死寂了无数年的地方，终于又一次降临下了喧嚣，天空中缓缓苏醒的巨型面孔、地面上如同黑点一样的三个人影，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来自远古的恐怖的意念。

“能加固封印吗？”郝昭凝重地问道。

冯思敏握着木杖，眼神望着遥远的地方，“它这一次的苏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封印本身承受了难以修复的损伤。”

“能加固吗？封印到底是什么？”郝昭重复了一遍，他不喜欢这种隐晦的回答。

冯思敏伸出食指，点在自己的胸口，轻轻呵了一口气，说：“我就是封印，我之前说了，我和老师共同设下了这道封印，她成为了封印本身，我则是维持封印的载体。如果你们能把那垒石搬开，就可以看到封印本身：那是我老师的骸骨。”

这回答很委婉，但郝昭和程知勿也都听懂了，要想修复封印，就得修复她老师的骸骨，这是不可能的。

“那一天，我就站在这里，将这柄巫的手杖朝着她用力掷了过去，手杖的尖端贯穿了她的胸膛，也将她掩埋在了熄灭的火种灰烬中……”

冯思敏的话让郝昭和程知勿久久不语，毫无疑问，他和他老师做出了极大的牺牲，可冯思敏在讲这些故事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语气波动。

“我们是伯虑的巫，我们必须要为这片土地和这些人献出一切。在被聂东呈的死唤醒后我茫然了很长时间，我实在很想继续睡去，对伯虑人来说苏醒实在是一件太过痛苦的事情了。”冯思敏深深吸了口气，“可我想起了老师在死前教的我最后一个道理，她说：世事艰险，道阻且长。”

话音落下时，冯思敏将手中的木杖猛地扬起，下一秒，刺耳的爆鸣声从半空中传来，程知勿这才发现天空中的远古遗面已然苏醒，并在刚才对他们发出了第一波攻击，还好冯思敏眼疾手快挡了下来。

冯思敏面容平静地注视着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他彻底醒过来时聂东呈已经死去好几个月了，他从未见过村民口中那落魄文士的容貌。但在看到聂东呈的脸那一瞬间，冯思敏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亲切。

“我说到哪儿了？噢对……我在想起老师的教诲后决定肩负起自己的责任。长夜村的所有人其实都是伯虑遗民的后代，我找到了离我最近的那支血脉中的一个孩子，然后我成为了他，于是有了冯思敏。”

程知勿愣了一下，“等会儿，刚才你说你们都是伯虑的巫，但巫不是女性吗？”

“冯思敏很像个男孩子的名字吗？”

他，不，应该是她，轻轻瞥了程知勿一眼。

程知勿万分愕然。

他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亟待解答，但是天上聂东呈的脸显然并不打算给他如此充足的时间了。

三人的耳边同时响起了一阵细密低沉的耳语，那声音仿佛无数人在说话，但他们却离得很远很远，远到与三人相隔了一整个世界，以至于声音传到他们耳中声已完全模糊了本质，听上去迷迷蒙蒙，摄人心魄。

他们眼前的世界在细密的低语中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晦暗的滤镜，万事万物都在其中凋敝衰败，最终陷入永恒的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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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不在的阴影在他们身周环绕着，有时像是聂东呈的脸，有时又像是扭曲的幻影。

程知勿对这种攻击有了防范，可这一次远古遗面的决心显然比刚才要更强，他用力咬下舌尖后竟丝毫没有从耳语的影响中脱离出来，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疼痛都感受不到。

好在这时他的背后被一截木杖用力地击打了上来，在被木杖接触到的瞬间程知勿便感觉那耳语声离自己远去了。

一个趔趄后，程知勿终于从远古遗面的影响中脱出身来，他感激地望了冯思敏一眼。

“集中注意力，远古遗面的诡异程度远超你们的想象，它就像是一张盖在整个伯虑古国上巨大的被子，低声哄着每个清醒的生灵陷入沉眠……不要离开我太远，否则可能来不及救你们。”冯思敏的语气也严肃了起来，她和老师预见了遗念的出现，也知晓这东西到底有多强大，好在她作为封印的载体这么多年也获得了能让老师都震撼的力量。

“你和它，胜算如何？”程知勿本着知己知彼的原则问了一句。

“六四开，我六它四，我是封印的载体，对它有压制作用，但坏消息是，唤醒我的聂东呈成为了它的主导部分。”冯思敏向程知勿和郝昭投去了一个希冀的眼神，“这意味着我无法杀死或是伤害它，必须要你们动手。”

开什么玩笑！程知勿差点跳起来。

自己拿什么杀死它？喷火吗？郝昭倒是可能有这个实力，但……难度还是太大了吧。

可冯思敏没有给他们反驳的余地，她双手紧握手杖，将杖首那虬结的枝干抵在额头，口中念念有词起来。随着她的念诵，程知勿感受到了属于火焰的旺盛与暴烈气息正从垒石中迅速复苏，那火焰与他曾见过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它竟同时蕴含着蓬勃的生机与沉寂的死气。

而随着垒石中火种的复苏，程知勿和郝昭的身上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辉光，这辉光让他们感觉暖洋洋的，无穷无尽的精力灌输了进来。

天空中，远古遗面发出了一道无声的咆哮，它没有喜怒哀乐的情绪，正如冯思敏所说，它只是一张盖在整个伯虑古国上空的被子，要将所有苏醒的生灵拖入沉眠。而地面上那三个仍然保持清醒的人就是它从封印中解脱后的第一个目标。

聂东呈的脸在天空中像是被搅拌的浓稠牛奶一样化作了一个庞大的漩涡，漩涡没有厚度，仿佛二维的平面。

而同样没有厚度与实体的光就是它捕获的目标。

漩涡飞速转动，天空洒下的阳光被扭曲了轨迹，全都被吞噬了个干干净净，整个伯虑古国在顷刻间便陷入了无光之地那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作者题外话】：狼说：修改一个之前的小错误，巫觋中女性为巫，男性为觋，写的时候记混了。

另：有点小卡文，今天只有5000字，明天如果不卡的话就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