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越人带两人去看了那存放在这里的一池水，那是所有在珀尔修斯坠落时被隔离出的水体，它们被存放在一个巨大的水泥池子里，在关越人的嘱咐下，这里没有任何工作人员接近。虽然他在天文研究所里被排挤，但他的身份依然还是足够他这样做。

“池壁早就发生变化了。”关越人离得远远地，俯视着那一池子水。

不用他说，即便是在夜幕下，程知勿也能看见那池壁上花花绿绿的图案，就好像是某种霉菌、真菌或者孢子之类的，它们不光是紧贴着池壁，而且还形成了高低起伏的结构，仿佛妖艳诡异的海底珊瑚。那是被水中活性物质侵蚀后的结果，如果不是关越人严禁其他人靠近这里，恐怕这里已经闹翻天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水？”程知勿有些后怕地咽了咽口水，一想到自己曾经距离这样可怕的东西那么近，他就忍不住抖了抖。

“想办法将其中活性物质的活性降至正常水平后，观察一段时间再排入水系中。”关越人早就有了打算，实际上，这不光是他的打算，水体的问题他早就告知了研究所，那边也在加班加点尽快研究降低活性的问题。

“不会对生态环境有影响吧？”

“所以得观察一段时间。”关越人走到了池水边，他凝望着水面下那色彩斑斓的池壁，它们就像是夜空的霓虹，既引人注目，又诡异迷幻。

突然，程知勿指着水里问：“那是什么？”

在他指的方向，有一个在水面上下起起伏伏的黑影，黑夜之下，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得不太真切。不过，在这水里竟然还有别的生物，着实让程知勿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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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越人看了一眼，说道：“是鱼，这部分水体被隔离出来时遗留在里面的鱼。”

就在这时，那起伏的黑影蓦然没入了水面之下，只剩下一道道涟漪还证明着它的存在。

“它们怎么还活着？”

“它确实活着，但活着的已经不是它了。”关越人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在听明白关越人的意思后，程知勿浑身都打了个寒颤，这东西真是太恐怖了，如果不是缺乏传染性，那恐怕自己即将面对现实版的生化危机。

“汤元鑫暂时拜托你照顾了，妖理会稍后会联系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程知勿准备告辞，临走前对关越人嘱咐到。

“我要怎么取信于他们？”

这个问题让程知勿愣了一下，但他感到为难的不是取信的问题，有自己的引荐，关越人仅仅是要点资金搞研究还是没问题的。但问题在于，关越人是纯纯的人类，甚至他对珀尔修斯的特殊感应还使得他也成为了人类中的另类存在，在妖理会眼中，这样的特殊存在也许会更像是猎妖人。

“嗯……”程知勿思索了片刻，想到了一个办法，“你就说你母亲是妖怪，但父亲是人类，不用解释太多，来与你接洽的人会明白其中深意的。抱歉，希望没有冒犯到你父母。”

“没关系，我没有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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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勿怔了一下，“我打过你的电话，电话那头自称你妈妈的是……”

“我养母，我从小就是孤儿，她收养了我。”

程知勿与郝昭俱是有些吃惊，没想到关越人这样的天才竟然也有如此悲惨的出身，在外人眼中，想要培养出他这样年轻的院士，那家庭教育必定得是非常完美才行。可关越人的家庭似乎和完美二字沾不上任何一点联系。不过这样一来，程知勿也明白关越人那孤僻古怪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

交代完了相关事项，两人便和关越人点点头，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程知勿在沉默了半程后，开口道：“真是可怕……”

“珀尔修斯？”

“关越人。”

“我没觉得他可怕。”

“那是因为你没注意到他看向那池水时的眼神。当时我离他很近，分出了视线留意着他的脸，就在他看向水中那诡异得无法形容的画面时，他竟然连一点点恐惧都没有，反而……像是某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似乎下一秒就要跳进水中去亲自拥抱那个世界。”程知勿把手搭在窗外，夜晚的冷风呼呼吹过，也把他的思绪吹散在风中，“或许，在他眼中，那就是他的宇宙。”

郝昭有些惊讶，但他毫不怀疑程知勿的判断，认识程知勿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个家伙看人还没看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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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勿有着直逼真实的眼光。

“为什么突然感慨这么一句？”郝昭指的是程知勿最后那句话。

程知勿把胳膊收了回来，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放倒座椅躺了下去准备在路上好好睡一觉，在闭上眼之前，他回答了郝昭的问题：“谁知道呢？”

————————

第二天，程知勿将关越人的事情告诉了杨研，并希望对方能吸纳这样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杨研在思虑后驳回了程知勿的建议，他说：“我相信你的说法，那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但他的建树在天文与医学领域。换句话说，二队不适合他，也不是一个能够支撑他完全散发能量的平台——光是折剑和尚鸟两个超大型项目就已经快把二队的精力给掏空了。”

“不过……”杨研话锋一转，“我可以为他写一封推荐信，你拿着信去SWMC总部，交到研究部那里去。”

半个小时后，程知勿看着手机上发来的手写档文件，琢磨着正好也是时候去一趟研究部了。去看看妖理会对珀尔修斯的分析到了哪一步，或许关越人的加入能为他们减轻不小的压力。

杨研让程知勿去SWMC总部，而非去研究部的基地，是因为走人事流程需要去位于SWMC大厦中的人事部办理，研究部虽然主要将工作安排都放在基地中，但在SWMC园区中也始终都有人驻守。行动部也是如此，轮岗到二队派人驻守时，往往都是颜缪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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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SWMC园区门口左右看了看，程知勿迈动步子往里走去。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好在还记得清前往SWMC大厦的路。

不过，程知勿在门口却被拦了一下，在刷脸后，系统认证成功，才被允许入内。

这在当初可是没有的。程知勿还记得当时杨研的车直接就进去了，车上那么多人也没有任何一个被拦下来要求核验身份。

看来妖理会现在的风向确实有一些变化了……这种变化是妖怪演化法则带来的，也是派系争夺带来的。

严格的身份核查，意味着妖理会在逐渐迈向戒严。

他仰头望着最高的那栋楼，没记错的话那就是SWMC大厦。程知勿走一会儿看一眼，以防走错方向。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他终于来到了大厦的楼下，他再次下意识地往楼顶望了一眼，这栋高达一百六十九米的大楼实在算得上庞然大物，任何人站在它的脚下都会不由自主地仰望。

可是这一次，程知勿抬起头的动作却顿了那么半秒。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刚才，他好像看到有一个身影站在楼顶天台的边缘，那身影明明只有正常人的身高，但在程知勿眼中却仿佛比SWMC大厦还要高耸。甚至他有一种错觉：那个身影才是这栋楼最高最高的顶峰。

那是谁？

程知勿没有看清那身影的细节，但想来能够登上大厦天台而悠然俯视的，起码也得是暗室会议中的第一批妖理会成员才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