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儿……”他揉着胀痛的脑袋，撑着身子从地面上坐了起来，过量摄入影响神经系统活跃度的化学试剂让他有点暂时性的失忆。这还是郝昭体质强悍，正常人这么吸的话早就魂归天际了，可不是谁都能像郝昭一样撑到程知勿来救，甚至在呼吸罩被摘下去之后两分钟不到就醒过来。

也亏赵伟能想出来，用这种东西来控制郝昭，若是要采用诸如封印之类的手段，就远没这样来得便捷了。

对上郝昭的目光，程知勿懒得解释，只是看着那还在揉脑袋的郝昭，过不久，对方眼中的茫然就渐渐褪去了一些，昨天发生的事开始浮上脑海。

“嘶……”郝昭恢复记忆，吸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程知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丢人。堂堂观察者，活了快两千年的观察者，竟然阴沟里翻了船，这事儿传到其他观察者那里去的话郝昭起码得被笑话五十年以上。

程知勿把他掺了起来，朝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说吧。

郝昭讪讪叹了口气，开口道：“昨天我到这里的时候，那个叫赵伟的男人正在外面洗车，他那时看上去还一点警惕都没有，我便装作和他谈生意，跟他进了修车行里，谁知道刚一进来就闻到一股乙醚的味道，还是浓度极高的那种，我再想反应已经来不及了，那家伙竟然早有准备，还将计就计把我给坑了……我就不该替你跑这一趟，这次真是大意了，谁知道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地方能阴我一手。”

“谁知道你能一点防备都没有。”程知勿嗤了一声，嘴角往上扯了扯，他这话是打趣，郝昭当然是有防备的，但一般人谁能防到乙醚上去啊。

郝昭的脸涨得有些红，咬着牙想解释，却被程知勿把话题岔到了一边。

“刚刚我过来找你……”程知勿把赵伟的全息投影的事儿讲了一遍，末了，又说了自己对最后那句诗的感觉。

听着程知勿的讲述，郝昭搓着手指久久不语，这是他在思考的标志。

几分钟后，郝昭终于开口，说：“除了最后那句话之外，前面赵伟说的内容无非就是让我们不要再追查探知盘，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最后那句话是只说给你听的？”

“我听着是，那位应龙先生只让赵伟转达于我，没提你半个字。”

“对你很重视啊……赵伟背后应该是个不小的势力，否则他们不可能提前知道我会在昨天那个时候来这里，也不会做出迎接我和你的不同布置来。这些事情不是几个人、十几个人能最好的，想要有条不紊地将整件事握在股掌中，起码得有一套成熟流畅的制度和一群执行的人。”

“我琢磨着也是，他张口闭口骂我妖理会的狗，从这点来看很可能是野生妖怪自发形成的组织，为了……对抗妖理会。”程知勿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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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昭问：“为什么要对抗妖理会？”

他并不知道妖怪演化法则的真相，所以不太能理解妖怪群体中正在酝酿的那道浪潮。

程知勿简单解释了一下妖怪演化法则的事情，叹气道：“我最近没有深入妖理会了解过，但单从表面上看，赵伟骂得也没错，妖理会确实有点不在乎野生妖怪生死的意思。”

“怎么会，没了那些妖怪，妖理会就和无根之水没什么区别。”

“我也不知道，但是……那个为抗争而生的妖理会大概早就死了，活到现在的，只是一个无比臃肿且淤塞的黑暗躯壳。”程知勿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悲哀，他对妖理会的归属感甚少，可目睹一棵大树的倒下，总会悲悯。

这些话他说得很艰难，毕竟在不久前他还真以为妖理会能够解决妖怪演化法则带来的危机。

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他不得不承认，妖理会没有拯救妖怪群体的打算，起码西南地区妖理会是这样的，这个庞然大物不再关心野生妖怪活得怎么样，它只在乎能否保全自身，这一导向与它背后那个名为“北极星”的身影脱不开关系。

程知勿仅能在二队和其他细化下的部门中体会到不多的人情味了。

至于其他地区的妖理会，它们就算全部加起来恐怕也无法与西南地区妖理会相抗衡。

“照这个趋势走下去，妖怪与三清道场必有一战，你可想好到时候站哪边了么？“

程知勿摇摇头，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郝昭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他虽然是人类的身躯，但观察者本身是跳出俗世之外的身份，只要他不主动参与到争端中去，观察者便永远不会被打扰。

见程知勿没有想法，他也不再多问，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在程知勿加入观察者之前，郝昭都不会多加干涉。

“不过，你觉不觉得那位应龙先生有点像……”郝昭犹疑着，看向程知勿的双眼。

程知勿不假思索地接过话茬：“像蒋明光？”

郝昭点点头，这不能说像，简直就是。毕竟除了无比熟悉折剑计划的蒋明光之外，他想不出这些野生妖怪中还能有谁能搞出探知盘这样的东西来，如果赵伟是探知盘的一手货源，那他背后的应龙先生就极有可能是蒋明光。而且还用那种语气让赵伟向程知勿转达了一句话，很像是程知勿的熟人。

“像吗？”但是，程知勿反问了回去，接着，他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确实像，但对这个猜测我持保留态度，你有些太小看野生妖怪了，就算没有蒋明光，他们也能撬动妖理会的根基。”

郝昭脸一红，他知道程知勿这是在说他被阴的事儿，他确实有些小看野生妖怪。

“总之，将应龙先生姑且视作蒋明光确实没错，但决不可将两者画上等号，否则……我早晚一步踏错。”程知勿的眼眯了起来，6260这四个数字将他与蒋明光冥冥中绑在了一起，他非常确信，藏在暗处的蒋明光一定时刻都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并不好，可程知勿束手无策，他只能尽量找出蒋明光的位置，从被动中摆脱出来。

从沉睡中醒来后，这是程知勿第一次碰上疑似与蒋明光有关的事情。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两人从修车行里走了出来，经历了这么一档子事，也没了找赵伟的打算，有那神秘的应龙先生在，光凭程知勿和郝昭休想摸到他们的蛛丝马迹。

“为了救你我可早饭都没吃。”程知勿没好气地说。

郝昭一瞪眼：“那你以后别拿事儿来烦我！”

“哎呀别别别，我说着玩，走，咱吃饭去。”

“不去，我忙着。”

“哟，忙什么？”

“观察者内部的事，不能告诉你，不过……”郝昭像是想到了什么，递给了程知勿一个微妙的眼神，“我记得你有个二队副队长的职务，这段时间切记多留意二队。”

哈？程知勿一挑眉，郝昭这话像是在打哑谜，但听着好像有些耳熟……对了，昨天杨研才刚刚说过类似的话！大概意思也是让自己多在二队活跃活跃。

总不能是观察者对二队有什么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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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巧？

程知勿还想问，郝昭却缄口不言了。

真是麻烦啊。程知勿揉了揉太阳穴，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句话都好像意有所指，却就是不肯挑明了说。一切都回到了那个根本性的关键词：藏起来。

藏起来，这些家伙也藏得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