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透明的细绳像是有灵智一般，任由程知勿如何躲避也难以逃过它的追踪。程知勿试图用火将其烧断，但自己手中可怕的火焰却对那细绳仿佛失去了作用，不管怎么烧也没有丝毫断掉的迹象。

最终，程知勿还是被追上了，而直到这时，他才看清那根细绳的最尖端竟然还挂着一件金属制品——那是一只弯弯的鱼钩，上面有尖锐的倒刺，能保证猎物无法挣脱。

在看到那鱼钩的瞬间，程知勿顿时明白这细绳的主人是谁了。

是那鬼市的主人，褚先生！

来不及思考更多，程知勿的耳畔涌上咕噜咕噜的水声，他感觉自己在一瞬间被鱼钩拽入了幽深寂静的某条河里，河水疯狂地朝他的七窍中涌去，没一会儿程知勿便有了窒息的感觉。好在这过程没有持续太久，挂在他后脖领子上的那枚鱼钩拖拽着他往不知名的地方飞去，很快，耳畔的水声就消失了个一干二净，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溺水感也是一场幻觉，程知勿身上根本连一滴水珠都没有。

从溺水状态恢复过来的程知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注意到自己来到了一处封闭的小屋内，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扇紧闭的门，无从判断这里的真实地址。

而在程知勿眼前，则坐着那神秘的身影，鬼市的主人，褚先生。即便是在室内，他的头上也依然戴着那顶竹编的斗笠，低垂着头，把整张脸都遮在了后面。此时，他正悠悠地将手中鱼竿重新插回到背后去，在鱼竿的顶端，把程知勿带来的那枚鱼钩时不时反射出一丝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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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么？”褚先生开门见山。

在想到找自己的是褚先生的时候，程知勿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过来了，他还记得之前在鬼市的时候褚先生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不管你在哪里，我的鱼竿都能找到你。

褚先生似乎有某种极为诡异的能力，依靠身后那根鱼竿便能隔空取物，甚至连人也能直接拉过来。

太可怕了。

程知勿定了定心神，朝对方行了一礼，“褚先生好，您托我办的事，我已经完成了。”

褚先生嗯了一声，“如何？”

“您让我进妖理会的监狱里去找一个人，我去了，他还在监狱里，但看上去状态不太好。您交代说只需要看他一眼就够，我就没上去跟他聊天。”程知勿随口编着瞎话，他要不知道褚先生找谁都不敢这么编，但既然知道，而且还知道那人就是早已脱困的蒋明光，那就没必要实话实说了。

蒋明光早在十年前就从监狱里跑了出来，褚先生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足以说明他的信息收集能力和情报网相当不够看，自己即便撒谎他估计也看不出来。

果然，褚先生听完程知勿的话，只是用果然如此的语气长长地嗯了一声，点点头，说：“呵，小家伙，你还想上去跟他聊天？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监狱。我让你找的那位，他的身份也不同一般，你要是真敢主动上去与他聊天……今天倒是就能逃过我的鱼钩了。”

褚先生的意思很简单：程知勿会直接被抓起来，而褚先生的鱼钩也伸不到监狱那种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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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更比一山高，诡异如褚先生的能力也不是万能的。程知勿在心里嘀咕道。

见褚先生如此说，程知勿便借坡下驴，找着话题打算打听一下褚先生找蒋明光到底要做什么。于是，他佯装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让我找的那位到底是……”

“你今年什么岁数？”

“28了。”程知勿腆着脸给自己减了十岁，沉睡的那十年他直接忽略掉了。

“还小……那位被关进监狱的时候，你还在长身体，没听说过他很正常。”褚先生的语气无比尊崇，缓缓说道：“那位啊，小家伙，你可记清楚了，他是我们普通妖怪唯一的救主，是妖理会最惧怕也最忌惮的根源，只有他能够扭转我们的命运，把我们从猎妖人、从妖理会这两个扭曲恶毒的庞然大物下解脱出来。”

程知勿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这这……说的是蒋明光？我咋不知道他有这么大能耐？说厉害，蒋明光确实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他的逃脱甚至引起了妖理会一段时间的骚乱，但要说惧怕和忌惮，倒真是夸张了。

“那……”程知勿憋了一下，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想了想，问：“那他为什么还会被关在监狱里，这么厉害的人也会被妖理会抓住吗？”

对于这个矛盾的问题，褚先生显然早有答案，他重重了呼吸了两口气，语调既深刻又充满仇恨，“因为他被别人出卖了，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程知勿嘴角一扯，这说的不会是杨研吧。

“那个出卖了他的人姓杨，叫杨研！正坐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肆意撷取他的成果！恬不知耻，忘恩负义！”果然，褚先生咬着牙怒斥出了杨研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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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担心被看出问题来，程知勿早就绷不住了。听褚先生这个语气，要是自己表示自己是站在杨研这边的，那恐怕今天自己就得交代在这儿。

于是他依着褚先生的话，义愤填膺地说道：“这样的小人，您就该把他钩过来，用最残忍的方式折磨他！”

言下之意就是：你说得好听，怎么不见你动手？

“这个……等那位出来了，自然会手刃仇敌，我们不能替他做这件事。”褚先生的语气已晃了起来，他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既然你看见那位还在监狱里，那我们便继续蛰伏吧，等他出来的时候，便是我们这些最底层的普通妖怪翻身的时候！”

虽然被转移了话题，但是并不妨碍程知勿继续打探关于蒋明光在民间的故事。

“关于那位的这些消息，您是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呵呵，你当然没有听说过，只有在将来能够追随那位的人才有资格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些消息。小家伙，你要知道，我经营着一处鱼龙混杂的鬼市，那里啊可什么都有。”褚先生边说着，边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

程知勿越发确定这褚先生脑子不太灵光，当然，也有可能真如他所说，鬼市里鱼龙混杂，免不了有虚假消息，褚先生很有可能正是相信了那些假消息。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褚先生这是一直湿着。

说着这么多，程知勿心里也有数了，看来确实是有一些人在传关于蒋明光的消息，但到底传了些什么就不好说了，消息的源头实在太难追溯，否则程知勿还真想查一查。

毕竟，从褚先生口中听来的那几句话，听上去可不像是什么好事，起码站在妖怪群体的角度来说，有着明显搞分裂对立的意味，三清道场还没对付明白，自己人倒是先内斗起来了。真查下去的话，说不好最后会发现竟然是三清道场的人传出来的消息，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野生妖怪，或者他们自己口中的普通妖怪，让他们与象征妖怪群体最集中力量的妖理会发生分裂，这样一来，便能大幅削弱妖怪群体。

程知勿撇撇嘴，要真是三清道场做的，那他们是真在帮妖理会的忙了。如今的妖理会就像是决策层集体犯了癔症似的，竟开始主动与野生妖怪搞对立，摆明了不在乎非妖理会成员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