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转过走廊，穿过门厅，沿着一级一级的台阶向下，走电梯容易被发现，两人便选择了走楼梯。这里平常也没什么人走，缺乏打扫，没有人气，水泥地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灯光也非常微弱，一股属于地下的凉气蔓延在四周。

“我有一件事，想不通。”程知勿说，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什么事？”

“既然你知道珀尔修斯很危险，那又为什么一定要来？”

烟鬼脸上的皮肉松了松，微微叹了口气，说：“我说因为交易，你是不会信的。”

程知勿没说话。

“事实上，交易确实是一部分原因，答应了别人的事就要去做，我这个做师父的不能放任你不管。另外……我想借珀尔修斯的力量来试探一下祖师爷，有可能的话，搞清楚该怎么帮他。我让小七在外面接应，她带来了祖师爷打造出流传至今唯一的一颗机关核心，应该能起到作用。”

“啧，我就知道你这个糟老头子没这么单纯。”程知勿吊起嘴角，心里却放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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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内无比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他们很快便下到了地下三层，这里的层高在五米左右，每一层都有又高又厚的天花板。尤其是在地下二层与地下三层之间，地层厚度足足达到了一米之多，既是为了防止上层建筑垮塌下来，也将珀尔修斯尽量与人员密集活动的区域隔离，谁也不知道那颗陨星到底还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推开楼道的门，入眼是一条短短的漆黑过道，走出过道才算是来到了存放珀尔修斯的地下三层。

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和设施，只有厚厚的墙和一层又一层隔离屏障，它们把珀尔修斯牢牢地包围在了中间，每一层屏障上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的信号传感器，有的能分析空气湿度，有的探测磁场，所有的数据都被汇总到楼上的主机中，由专职人员对珀尔修斯的情况进行实时监控，以防出现意外。即便是在深更半夜，检测人员也随时在线，这也是程知勿和烟鬼需要突破的最后一道封锁线。

当然，对他们来说，想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穿过层层屏障不是什么难事。

没费多大工夫，程知勿和烟鬼便轻易来到了最后一道屏障前，这道屏障的机制很复杂，但好在他们不需要费心思去破解，只需要拿出姜父给的那张通行卡一刷就可以了。

就在烟鬼拿出卡片靠上去时，程知勿感觉兜里的手机微微震动了起来，这是有人给他打来了电话。

眼下情况千钧一发，程知勿哪儿有心思去接电话，连看都没看，直接伸手进兜里摁掉了这个不知道谁打来的电话。但是，没过几秒，手机又震了起来，程知勿心头生出一丝微妙的预感，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来电人是小恐龙。

程知勿眼皮一跳，这家伙找我干什么？

被他拿在手中的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仿佛没有休止，程知勿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想把手机丢出去。

瞬息之间，他的脸色垮了下来，小恐龙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只能是出了什么大麻烦需要立刻告诉自己。于是程知勿接起了电话，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声“喂”。

“快离开那里！”电话那头，小恐龙惊慌失措的语气如有实质，程知勿甚至能想象出他脸上的表情来。

但是程知勿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小恐龙在说什么。

“离开……哪里？”

程知勿没把今天晚上的行动告诉过任何人。

“离开珀尔修斯！离开那座基地！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小恐龙一语道破了程知勿的位置，他没工夫跟程知勿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一个劲地催促程知勿赶紧离开。

程知勿震惊于小恐龙竟然知道自己的行动，不过他也被对方语气所影响，认识到了情况的危急程度。

但自己和烟鬼好不容易潜进来，走也得有个理由。

“发生什么了？”程知勿耐着性子追问到，哪怕是又有一颗星星掉下来，而且正好要砸在自己头上，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小恐龙原本咋咋乎乎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他近乎轻声细语、一字一顿地说道：“北极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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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勿如同被炸雷劈中，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起来。

北极星来了，来这儿了，他来干什么？冲着珀尔修斯来的？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如果不能在北极星到来之前赶紧离开这里的话，恐怕两个人都走不掉了。北极星的强大程知勿无法形容，但他万分确定，即便是在三清道场中能排上号的烟鬼，也绝非北极星的对手。

传递完消息之后，小恐龙便挂掉了电话，他打这个电话已经冒了不小的风险，再多说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此时，烟鬼已经打开了最后一道屏障，那块仿佛人形的陨星近在咫尺，它被浸泡在一个浅浅的池子里，池水清澈得仿佛空气一般，那是特殊调制的溶液，能最大程度抵抗珀尔修斯上活性物质的侵蚀作用，但即便是这种特调溶液，也必须三天就更换一次，否则用不了多久，第一层屏障就会发出刺耳的警报。

程知勿一把抓住了烟鬼的肩，盯着对方的眼睛，无比郑重地说道：“听着，老头，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北极星这三个字，不管怎么样，他要来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烟鬼的表情有些茫然，而后转变为不可置信，“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只需要不到一分钟。”

“一分钟？一秒钟都没了！”程知勿几乎是低吼着，拉起烟鬼就要往外冲。

但是，如他所说，一秒钟都已经没了。

一股强大到让人窒息的力量在转瞬之间便压了下来，好像整个星空都压到了身上，银河流转，星辰闪烁，说不尽的瑰丽玄奇，但对渺小的个体来说，这无疑是完全无法承受的恐怖压力。程知勿连一个呼吸都没撑住，便痛苦地趴伏在了地上，一旁的烟鬼要好一些，但也坚持得很困难。要知道，这还只是北极星弥散在四周没有目的性的威压，他这会儿可能连发现都没发现两人，可以想象，如果他针对两人的话，烟鬼也会和现在的程知勿一样。

完了完了完了！程知勿脑海里满是乱糟糟的想法，他咬着牙，疯狂搜索着脱身之法。

这不是他头一次面对北极星的威压，十年前，在凤凰木上的时候，他也承受过北极星力量的威压，但那次隔着一整层空间气泡壁膜，感觉远没有现在这么强烈。

上次有神秘的家伙救自己，这次呢？

程知勿在心里不住呼唤着咕噜咕噜和九隐山，可是和之前无数次一样，都没有任何回应，九隐山与他之间建立的联系仿佛只是单向的。

没用，没用……程知勿心神慌乱，这时，他的目光突然瞥向了那浸泡在池水中的陨星。

珀尔修斯……

它可能是活的……

“攻击它！”程知勿大声叫喊着，朝着珀尔修斯抛出了一团炽烈的火焰，他已经不在乎会不会被楼上的检测人员发现了，实际上，北极星降临这里的瞬间，恐怕所有人都会昏厥或者死去——全在北极星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