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拆迁真的启动了。

范围是十字路口南边东至安鹏家，西至我家隔壁。也就是说，这次拆迁共有十五户。

本来应该是十六户的，因为我家多占了一栋房子，就成了十五户。

“这次拆迁你有什么打算？”我问安鹏，他还在厨房里忙着，没听清我说的。

“啥，你说啥？”

“行了，别弄了。出来，咱哥俩聊聊天！”我把安鹏从厨房里拉了出来，两人坐到了院子里的小板凳上。

“这地方要是拆了，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开餐馆的地方了。”安鹏一点儿也不开心。

是啊，司机快餐占的就是一个地理位置，如果以后搬到远离国道的地方，那这生意肯定是做不了了。

“我听说，一家只赔十万。”

有几家胆小的容易被吓唬的，已经签了拆迁协议，拿到了赔偿款十万块钱。

“我日，才他妈十万！想当年我爹盖这房子就花了六万块，那还是十几年前。”安鹏骂的很舒坦，我心里舒服多了。

“是啊。你说县城现在房价都多少了，四千一平早有了吧。就这十万买个几把房子。再说，就算不去城里买房子住，给我们宅基地自建房子，你说十万块钱够建一栋三层楼起来？”我继续义愤填膺地分析。

“以前听别人说拆迁，那都是靠拆迁一夜暴富，怎么到了我们，这拆迁还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呢？”安鹏问我。

“唉！”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按理说国家修路，赔偿款肯定是给到位了的。到我们这里了，钱这么少，那还用说吗，肯定是村长书记他们搞的鬼呗！”

安鹏站了起来，不愿在聊下去了，“那还用说吗？都心知肚明的事，却偏偏拿他们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算了算了，老百姓斗不过当官的，我还是老老实实炒菜去了。”

安鹏在西庄也算数一数二的硬汉子了，可硬汉子没文化，没脑子又能占到多大的便宜呢，还不是被人玩弄压榨的份。

第二天，安鹏就给我发来微信，说他也签了协议了，老价钱十万。他还劝我也早点儿签了算了，说是再往后钱就要变少了。

老子才不信他的邪！

“当钉子户！”我向家里所有人宣布道，“咱家两栋房子，每栋我的底线是四十万。”

“四十万？”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柳雅兰过来摸了**的额头，奚落道，“程风，你不会是想钱想疯了吧？人家每家都才十万块，咱家就要拿八十万？”

“没错，八十万，最好的结果是一百万。我告诉你们，一百万根本不多。”我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们，在心里盘算，自从我回来老家当厨师这些年，也就才攒下不到三十万的现金、一辆十万块的汽车和两栋成本价四十万的房子。

如果离开这个十字路口，就靠三十万现金加二十万赔款生活，到县城也就将将够买个房子，买完房子就一贫如洗了。以后的生活无法保证。

“对，我儿子说的没错，就要一百万，否则就不搬！”老妈这个财迷首先疯狂起来，在她的情绪煽动下，老爸、柳雅兰和柳雅兰父母都激动起来，仿佛都已经看到了摆在面前的一百万人民币。

“从今天开始，我们全家要团结一心，做好抗拆迁的心理准备和应对工作。大家要敢于周旋，敢于对抗，敢于谈条件……”

拆迁草签阶段结束，十五户一共签了十户。

剩下的五户被列为钉子户。

第二个阶段的征收开始了，这次是由胡算盘亲自带队，现场洽谈，专门针对钉子户。

这天一早，胡算盘带了十几个人走进了花婶子家。

没错，花婶子看我不签，她也学聪明了，也不签。而且也谈起了条件，没有二十万不搬。

胡算盘在花婶子家磨了一上午的嘴皮子，最后是带着签好的协议书离开的。

“快去问问，花大妈签了多少？”我示意老妈赶紧去麻将桌上打探消息，结果也没打听清楚，有人说是二十万，有人说是十五万，还有人说是二十五万。

晚上吃饭的时候，花婶子站在我家附近问候道，“你们家啥时候签哪？不如赶紧签了算了，胡算盘说了，往后要采取暴力手段了，不听话的一律摁死。”

老妈也不好意思不搭理她，笑了笑问道，“你签了多少？”

“哎呀，扯了半天锯，才谈到十二万。就十二万签了。”

十二万？直觉告诉我不可能，花婶子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夜里，我的线人给我发来消息，花婶子签了二十万，而且还签了保密协议，对外就宣称签了十二万。

这？果然有鬼。

“你家要小心了，明天有行动，最好别硬干。”

为了买这个线人的消息，我花了两千块，虽然是有点儿贵，但是也值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叫来了我家的各路亲戚，房前屋后站满了人，就连房顶上都准备好了反抗暴力的煤气罐。

结果，胡算盘可能看我家阵势有点儿吓人，直接指挥推土机冲进了我家隔壁的房子。一个小时后，隔壁的房子变成了一堆废墟。

这家男主人和他的儿子早被一群人摁在房子前一顿暴打，画面太血腥，但我还是在阳台上偷偷录了视频。

“打死人了，救命啊，打死人了！”女主人跪在地上哀嚎，围观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去帮忙的。

我就知道，在拆迁这个关头，只有自家人才能帮自家人。

至于外人，他们都会以为你得了多大的利益，根本不会去掺和。

“快签，不然就打死你老公跟你儿子！”胡算盘将协议书扔到了那个女人面前，女人正在癫狂中，一把抓着就给撕了个粉碎。

胡算盘气急了，上去就是一脚，把女人踹到在地，只剩下痛苦的**。

“他妈的，真是给脸不要脸！走，我们走！”

胡算盘拉着队伍轰轰烈烈地离去了，经过我家门前的时候，他目露凶光地挨个瞪了瞪我家门前的每一个人。

我下了楼，站在兄弟们中间，目送胡算盘的离开。

“呸，怕他个鸟！”

兄弟们各个沉默，没人回应我。

回到客厅，家里的四位老人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他们围坐在沙发上，各个面色乌青，想必上刚才那些画面让他们受了不少刺激。

还好，为了我未出生的孩子，我已经把柳雅兰送到了城里我姑妈家，那里既安全又舒适。

“小风啊，”看见我进来，他们紧张地都站了起来，“咱们还是不要闹了算了，我们宁愿不要这钱也不要家里人出什么事。”

“妈，你又搁着打退堂鼓，动摇军心呢！”我十分严肃地看着他们，“让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就是怕会遇到这么一天。怎么，毛爷爷打天下的时候都是和和气气的争来的？革命就不需要流血牺牲了？”

“可是……”老妈还想说些什么，被老爸给拉住了，“儿子大了，咱们就都听儿子的吧。”

“没错，都听我的没错。我坚信，只要我们能够坚持到最后，这一百万肯定是能争取的下来的。”我捏紧拳头，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