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幕, 繁花似锦，飞云若龙。雨声与鸟鸣声混在一处，满满地填在耳廓里, 交织成隔绝外世的屏障。
青绒此刻正这屏障笼罩着，面是不自觉的陶醉。
她不懂什么言灵——实，因为系统限制，很多关键词句，传到她耳朵里都会自动替换。在她的概念里，所谓言灵, 大抵就是和咒语差不多的东西。
她天生就有魔力, 咒语对她说不稀奇——看在苏凉能将咒语活到这种态度的份，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饶她一命。
起码，也要等她把咒语教给自己……青绒默默地想着，伸手接下一滴雨丝，态度悠然。
就在此时，她忽然听到了一声意料之外的声响。
“铮——”
一声突兀的、清脆的琴音。
同一时间, 言灵效果结束。雨声鸟声倏然消失，遍地色彩褪回灰白。青绒梦初醒地抬，却发自己的眼睛, 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点……
大脑后知后觉地感到疼痛。她这才意识到不妙, 慌忙低，一手摸向自己的胳膊——
残留着烫伤痕迹的手掌，感知力大大减弱。即使此，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皮肤堆叠的褶皱……
这是她的身体，这不是她要的身体！
她的身体换回了！什么时候的？！
心涌惊怒，她飞快地转，这才注意到, 此时小厅里已又多出几人。
冷冰冰的大猫。硬邦邦的鱼人。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注意到那个有着蓬蓬白尾巴的身影，青绒呲目欲裂，朝着前方猛地张大了嘴，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吼叫。
因为声带的损伤，这声音尤其怪异吓人。才刚换回身体不久的凛星吓得一跳，很快便又皱起鼻，压低肩背，冲着青绒吼了一声。
见她还敢凶自己，青绒更是恼怒，踉踉跄跄地往前冲了两步，身体忽然一个抽搐，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是那琴声——她这才意识到。
那个琴声不是幻觉。大猫兽人一直在弹琴。那琴音不断地往她耳朵里钻，像是细细的刀片，不住切割着她的灵魂。
青绒痛苦地蜷起身体，面流露出恨意。一旁苏凉见了，却是暗暗松了口。
“可以。”她对临戈道，“这有效，继续。”
临戈没有回应，只是更加快速地弹起手里的小方琴。娜菲瞧着青绒在地打滚的可怖模样，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她悄悄问苏凉，“我们都在这儿站了这么久，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起之前所见的场景，娜菲犹自感到不可思议。她和临戈按照苏凉留下的提示，带着琴过支援，谁知道一进小厅，见到的就是青绒独自在厅内陶醉四望的模样——当时的青绒还着凛星的身体，真正的凛星就站在她的身后，触碰着她的皮肤，而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几十秒后，凛星和她顺利换完身体，她竟然还是没觉得哪里不对。就那样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站在原地，配出神的表情，看去可笑又诡异。
“就言灵控制么。”苏凉喘了口，回答道，“言灵影响她的心神，也可以理解为催眠……毕竟她当时着凛星的身体，我不想刺激到她。”
为此，她在将青绒骗出房间后，还意甩了个“找卧底”的话题给她——她估摸着，以青绒这种恶劣的性格，肯定是不会放过这种搞的机会的。
实证明，她猜对了。
当然，甩这个话题出去，不光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也是为了限制青绒的发挥。
苏凉之前就发了。青绒的记忆影响能力，虽然可怕，也不是每种场合都适。起码就她目前的观察看，这能力起码有两个限制。
第一，青绒没彻底修改她真正参与的记忆。多只能抹去她存在的痕迹，无改动具体的情节。
——果她真能做到这点的话，当初自己以“若非群玉山见”试探她，她只要直接修改记忆，让他们以为她顺利背出就好了，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去修过去的记忆。
第二，就是青绒的修改，是需要其他人帮忙补完的。她只会提供一个“结果”，而具体的过程，实际是由真正的件参与者自己脑补的。从某种意义说，她不是在“修改”记忆，而是在影响他人的认知。
……换言之，要应对她的引导，也有个笨办。
放弃思考就好了。
你说归你说，我不帮你补完，那你也就等于空大了。
当然，这说简单，实际做起也不容易。毕竟青绒的语言和目光都相当具有蛊惑性。好在临戈之前教了套糊弄学，苏凉给出的话题又是适合糊弄的类型……
就像临戈说的，摆好表情，装作在听，实际大脑放空，管你王八念经。
也是青绒得意忘形，竟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还真让她给糊弄了过去。之后再找准机会，放一个羽人肯定喜欢的漂亮言灵，再将控制心神的言灵混在其……
一套操作下，直接把青绒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过副作也有——控制心神的言灵，消耗实际比普通的环境改造还要得大。尤其苏凉为了等临戈她们过，一直努力维持着效果，这会儿疲倦感已经了。
“红羽他们呢？”眼见着青绒似乎再无反击之力，苏凉伸手揉了揉额角，向后找了块墙壁靠着，顺口问道。
“去找那‘刀’了。”娜菲低声道，“不确定什么时候过。”
“好快点。”苏凉蹙了蹙眉，“我估计还得把长叶的身体也给换回……！！”
她话音未落，忽感后背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心一惊，忙挪了开。往墙一看，呼吸顿时一滞——
只见身后的墙，不知何时，已钻出了好几根黑色藤蔓！
对，钻出——这些藤要是爬过的也就算了，偏偏它们是从里向外钻出的。配合那摇晃脑的动作，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种吃水果吃到一半看到的蠕虫……
苏凉顿时自己的想象搞到一阵皮发麻。
另一边，凛星同样也低呼出声——同样的黑藤，在地板也出了。正蚯蚓似地从下往钻。
这些藤蔓得突然，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临戈——她下意识地手捏住了尾巴，琴声顿时一停。
而是就这片刻的停顿，让青绒抓住了机会。
只见她恶狠狠地抬起，口突然发出一阵怪声，几根黑藤倏然从走廊的尽伸出，迅闪电。不待几人反应过，已经牢牢缠住了临戈的四肢！
“氵——”临戈连一句脏话都没能说完，就那黑藤拖拽着向后倒飞出去。苏凉见势不妙，忙前去追，谁知才刚到走廊口，又见无数黑藤簌簌长起，彼此交错着，拦在了走廊之前。
苏凉不耐烦地蹙眉，掏出匕首刚要发动言灵，却听身后传娜菲警告的叫声。她本能地往旁边一躲，只听“唰唰”几声响，几根黑藤重重扎下，落点刚好是她方才所在的位置。
那些黑藤顶部尖锐，甚至将石铺成的地面都扎出了凹陷。遍体通生的尖刺更是明晃晃的，仿佛一层倒钩。
“不能这藤碰到。它会吸血！”凛星飞快地提醒道。之前的换身经历让她与“青绒”之间也产生了一定的联系，因此一眼就认出了这种古怪的植物。
这是青绒的召唤物——谁也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召唤魔物的力。
苏凉点了点示意自己听到，再一看已然遍布小厅、封住所有出口的黑藤，又不由有些烦躁。就在她下一句言灵即将出口之际，却听另一道走廊出口外一个熟悉声音响起：
“不详的植物，就该枯萎！快以自己的身躯，回馈神与大地——”
随着话音落下，拦在那处走廊口的一层黑藤飞快枯萎。几道人影从里面快步走了出。
“还好还好，赶了赶了！”黑乌毫不掩饰地松了口，红羽紧跟着走进，瞬间吸引了铁女青绒的目光。
他在这里，这具完美的身体在这里——铁女青绒眸光一闪，索性再不遮掩，直接就朝着红羽扑了过去！
不过她过差的视力，严重拖了她的后腿。让她一没能直接扑红羽，二，也没能看清那个跟在两人身后的身影——
眼前她飞扑过，两个羽人不约而同地往旁边一闪，青绒一时刹车不及，直接和那道身影撞。
那人原本是黑乌风托着飞的，因此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随着青绒这么一撞，他的身体落地，挂在身的东西敲在地，却是“铛铛”数声闷响。
那是金属与地面相击的声音。
跟在黑乌与红羽身后的，正是那个栓着铁链的怪物，困在“铁女”壳里的羽人长叶。
意识到自己碰到的人是谁，青绒顿时慌了，手脚地往旁边爬，没爬几步，人就再次狂怒的长叶按住—
长叶困在那副躯体里太久，早就失了神智，成了见人就吃的怪物。此刻与青绒相触，本能地就想去咬对方的脖。在察觉到这就是自己的身体后，浑身的杀更是直接爆开，摁着对方的脑袋就往地砸！
想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他早已认清，自己青绒蒙骗的实了。
趁着两人相斗在一处，黑乌和红羽赶紧朝着苏凉这边跑，两边各自确认了下彼此情况，见没人受伤，纷纷松了口。苏凉眉却还是拧着：“临戈拖走了，得去找她。”
“我和红羽去。他不能留在这儿。”娜菲立刻道，转看了眼自带铁手套猛锤青绒的长叶，又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
按照苏凉的计划，本该是设将长叶引，再让他与青绒换回身体，借此进一步削弱青绒。没想到长叶过是过了，却像是完全没有要换身体的意思，只顾在那边锤人。
老实说，她很怀疑还需不需要临戈。长叶这架势，看着能把青绒活活锤。
太凶残了。
“何止凶残。”黑乌提起这还有点后怕，“我们都差点给他弄。”
当时几人分行动，他和红羽是负责去找长叶的。要找他也不难，红羽召唤出了一些植物帮忙，很快就捕捉到了他的踪迹。
借刀杀人，很显然，长叶就是那个“刀”——
万万没想到，这刀，他不听人话。
黑乌两人本以为，将他和恋人的东西拿过去，他看到之后就会恢复些神智，从而成为他们的盟友。一般戏剧里，也都是这么演的——千算万算，他们漏算了一件。
长叶在的是青绒的身体。眼睛处是完全面具挡住的。
青绒还能勉强看到一点，他是一点都看不到。
看不到东西，自然也不会有反应。想扔给他摸都没，人手都套着铁块，摸不出。
红羽还别莽，对着他叫了好几声“珊果”。结果把人激到当场展开追杀，把两个羽人吓得够呛。
还好黑乌急生智，甩了句“霓为衣兮风为马”，风将人给困住托了起，然后就这么一路牵着带了过，跟放风筝似的。
“……不管怎样，起码在局面控制住了。”苏凉呼出口，“你们去找临戈，我们在这儿继续……？！”
她话未说完，蓦地瞪大眼睛。众人不解回，正见“长叶”拖着铁链，从青绒的身缓缓爬了下，冷冷地朝向他们。
而方才他压着的“青绒”，却是脑袋一歪，再没声息。
“什么情况？”红羽一时没反应过，“青绒真让长叶拍了？”
“……不。”苏凉抿了抿唇，手匕首一侧，寒光闪过。
“是青绒为了保命，动和长叶换了。”
就像是呼应她的话一般，原本声势渐息的黑藤，又集体扬了起。
为了保命，迫换回自己屈辱、难看的躯壳，这种显然极大地激怒了青绒。她冲着众人无声地张了大嘴，遍地黑藤，更加疯狂地舞动起。
就在此时，忽听空又是铮铮一阵响。
青绒这声音激得一阵摇晃，众人循声抬，只见临戈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小厅，正曲着双腿卡在天花板的角落，粗大的尾巴向前弯曲着，正勾着那一把小方琴。
她也不看琴弦，只防备地望着青绒的方向，伸手在琴一拨，铿锵的驱魔之声再次响起，听得青绒一阵抽搐，连五官都扭曲起。原本就可怕的面容，顿时变得更加可怖。
她扑通一声倒在地，徒劳地伸手想要捂住耳朵。焊进铁套的双手却连举起都显吃力。这个实似乎更加令她恼怒，抬到一半的铁手倏然转向，忿忿地往地一砸，发出咚咚两声，
仿佛是响应着她的怒，整个小厅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满地尸体乱滚，黑藤狂怒的触手，漫无目的地朝四周抓去。临戈一时不察，震落在地，手小方琴重重落在地，发出一声裂帛般的声响。
……同时响起的还有“咔”的一声。
相比起要更轻，却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那是琴板断裂的声音。
“……”
场出了片刻的凝固。所有选手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在了那块摔坏的小方琴。不能其他人开口，青绒已经抢先一步，狂笑起。
因为已经毒哑，她哪怕笑，都是没有声音的。只是胸口剧烈起伏，张大的嘴巴里发出嗬嗬的喘息，与其说是在笑，不说更像一只呼吸困难的青蛙。
然而她这种怪异的笑，没能持续多久。
因为很快，她就听见那个兽人念了一句什么——和那些诗句一样，都是她听不懂的话，同施展术的咒语。
而在这句咒语之后，锵锵的琴声便再一次荡起，不仅丝毫无损，相比之前，反而更加震撼有力。
怎么会——？！
青绒又惊又怒地转，铁皮挡住的双眼却什么都看不见。
比起青绒，其他人却是看得真真切切——临戈手里的那把小方琴，确实是摔坏了没错。
没过多久，就见她甩着脑袋从地爬了起，若无其地顺了顺尾巴毛，然后开口，念出了一句言灵。
随着那句言灵，她的身边突然多出了一道裂缝。她将手伸进裂缝里，费力向外一扯，一把一人高的大琴，露出一半轮廓。
珈莱魔咒·空间口袋。
“我说了，琴由我负责。”她面无表情地说着，将那大琴完全拖了出，往跟前一摆，尾巴往一拍，更具穿透力的琴音，登流水狂风，沿着琴弦倾泻而出！
要砸尽管砸好了，一整个房间的乐器她全打包了，怕你？
自远古的驱魔之音再次冲进耳廓，青绒冲击得晕转向。她口发出狂怒的嘶鸣，再次引起房间震荡，这回却没有继续缠斗的意思，转就快速往口爬去——只可惜没爬几步，她的动作就变得艰难起。
苏凉与黑乌同时开口，再次打出了“昨夜闲潭梦落花”与“满堂花醉三千客”的连招——和之前不同，这次“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技能效果全部都打在了青绒一人身。本就沉重的铁链与铁靴眨眼便厚重冰霜覆盖，发出咔咔声响，
青绒挣扎了两下，发难以挣脱，狂怒之下又是一阵嘶鸣。无数黑藤立刻朝她扑，争先恐后地将她托起，接力着往口送去。
感受到身体的移动，青绒这才稍稍放下了心。立刻又以魔力操纵起剩下的黑藤，它们抽打起房间里的选手——噼里啪啦的声音连片响起，听得青绒一阵舒爽，心的火，这才稍稍降下了一些。
谁知还没抽打几下，那些黑藤的动作，却同时停住了。
“……？”
青绒茫然地侧，尚未得及做出反应，又听“刷刷”一阵响，原本乖乖托举着她的一堆黑藤，忽然将她扔了下。青绒猝不及防，摔得一懵，却还是本能地就地一滚，狼狈不堪地朝着口爬去。没爬出几步，手脚忽感一阵疼痛。
——红羽再次祭出了言灵。这些本该听命于她的吸血黑藤，此时已在《诸神之梦》的操纵下，毫不留情地倒戈相向，反卷住了青绒的四肢，尖锐的倒刺，狠狠地扎进了她苍老的皮肤。
青绒痛得一阵呜咽，爬向口的动作却反而更加坚决。娜菲见状，不耐烦地蹙了蹙眉，手指在伸缩棍一按，低声念了句“狮雷奔啸”，棍尖立刻爆出一团白色的炙热电光。
她将伸缩棍凑近一根藤蔓的根部，那团电光立刻沿着黑藤一阵游走，直直朝着青绒奔去——紧跟着，就听“砰”的一声巨响。
那团电光在青绒的身炸开，同一时间，临戈的弹奏，也终于落下了后一音。
炙热的白光笼罩了青绒的身影。等到白光散去，她人已经倒在地，一动都不动了。
黑乌犹自觉得不放心，轻声念了句“东风临夜冷于秋”，一阵凉风吹起，扑在了青绒的身。
却见她身体簌簌裂开，化为了大片黑色的灰烬，风一吹，片片掀飞。铁皮制成的面具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很快，地就只剩下了一团印在地的黑影，以及数件变色的铁器。
“哟，可以啊。”临戈尾巴一扬，语干脆，“这回应该是彻底把她弄了吧。”
……何止了。连灰都扬了。
黑乌也没料到，自己于试探的一句诗，居然会造成这么个局面，一时无言。
临戈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再次召唤出自己的空间口袋，将大琴往里一推，满意地拍了拍手，转看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还有点奇怪。
“干嘛？不收拾伙，难道还指望我给你们奏一曲庆功吗？”
众人：“……”
“倒也不是这么说。”黑乌搔了搔自己的，“就是感觉心情有点复杂……”
“那是你。”苏凉淡淡道，伸手捂了下嘴巴，“我只觉得想吐。”
方才这个房间一直在震啊震的，把她都震恶心了——而且老实说，因为过去的经历，她对这种类似地震的感觉，耐受度不是很高。
娜菲更干脆，直接席地而坐，检查起了手的灼伤。红羽则蹲在地，查看起了自己的腿——他方才施放言灵时，站位没选好，脚一根黑藤咬了好几口，在还在疼。
而且他在也很累。强行反控他人的召唤物，这可比自己召一堆费劲多了。
黑乌担忧地左右看看，一时不知该去帮谁，转眼瞧见凛星正背对自己蹲在房间的角落，忙冲她叫了一声，想问问她的情况。
却见凛星转过，冲着自己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
黑乌一怔，定睛一看，这才发凛星面前还躺着一人。正是之前那彩毛羽人——或者，在应该称呼他为“长叶”。
长叶是在方才混战时，凛星搬到这里的。凛星先前言灵给大罩了层护盾，顺便给他也罩了一个。长叶这才没有受到黑藤与震荡的波及。尽管此，他显然也撑不了多久了——青绒多番“缝补”的身体失去了魔力的维持，已逐渐显出原本的模样，每一寸皮肤，都透出腐朽的息。
他看去完全不像“活着”。可身体分明还有着轻微的起伏。布满烫伤的手指在地摸索着，似是在寻找什么。
凛星有些无措地四下张望着，试探地将掉落在地的挎包捡起，放到了他的手边。他挣扎着将包拢了过去，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却仍在地摸索。
苏凉闭了闭眼，叹出口，推了黑乌一把。黑乌领会地点，垂下眼睛，小心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小的本。
正是长叶的那本恋人笔记本。
对应的另一本在红羽身。他将两本本拿在一起，小心翼翼走前去，放在了长叶的跟前。
长叶的指尖颤巍巍地探出，从两本本的封面缓缓划过，这才像是彻底松了口，将这对本吃力地揽进怀里。
跟着就见他身体软软塌下，再也不动了。
“诶……”凛星低低叹息了一声。
因为缺席了之前的线索讨论，她实际不清楚长叶的历，也不知道他的故。她曾过那个身体。她知道困在里面的感觉有多痛苦。
其他人也多少有些唏嘘。两个羽人尤其动容。
“真奇怪。”黑乌深深吐出口，“尽管知道赛区里的故都不是真的，每次遇到这种场景，我心里还是会觉得难过。”
“可能是因为，故是假的，你的情绪是真的。”红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以前还为《不存在的恋人》哭得睡不着觉呢。很正常的。”
“又或许是因为，这就是个羽人风味的故。”一旁临戈却悠悠道，“相恋、误会、错过、虐身虐心、不得好……哦，严格说，还有替身位。”
她扬起尾巴尖搔了搔脸颊：“真不愧是个羽人色噩梦。”
红羽&黑乌：“……”
娜菲一脸微妙地瞥了临戈一眼，克制地吸了口。苏凉有理由怀疑，要不是看在临戈是外人的份，娜菲已经一巴掌往她脑袋后面拍过去了。
“行了行了。大都平复一下。”她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不论何，这一环节总算结束了……”
接下去要思考的，就是该何找到出口了。
“出口线索的话，肯定是在临戈的梦境元素。”娜菲沉吟道，“或许我们该回之前的密室看看？”
那里除了乐器，还有图画、图腾什么的。或许能在其找到新的线索。
“乐器本身可能还藏有情报呢。”红羽接口，“音符啊，琴弦的图案……”
众人一想，也觉得挺有道理，遂都准备先回密室。谁知一转，却见苏凉不知何时又蹲到了地下，正在凛星的帮助下，去掏长叶压在身体下方的东西。
“呃……苏凉？”黑乌迟疑地开口，“你在干嘛？”
“找东西啊。”苏凉也不抬道，“嘶……他手抓得好紧。”
黑乌：“……”
我当然知道你是在找东西。我在意的是你为什么要去一具尸体找东西。重点是那些东西还是我们刚刚塞给他的……
而且老实说，长叶在尸首的模样实在算不好看。在旁边搭手的凛星还得尾巴尖把鼻捂着，再看苏凉努力从人手里抠东西的样，着实有些吓人……
旁边娜菲倒是干脆，将手伸缩棍一收，就要前帮忙，黑乌却突然灵光一闪，一把将她拦住。
“苏凉啊。”他咳了一声，“我问你啊，你之前提过的‘芳草萋萋鹦鹉洲’，那首诗的题目是什么？作者是李白吗？”
苏凉：“……”
不是，这伙脑壳是羽毛糊的吗？boss的灰都给扬了，你在过问这个？
“……不是。”她克制地闭了闭眼道，“不过李白写过一句相关的。”
黑乌：“？”
“‘我且为君槌碎黄鹤楼’……”苏凉慢悠悠道。不知是不是黑乌的错觉，她似乎在“槌碎”两字加了重音。
跟着就见她转望了过：“另外，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一个关于鹦鹉洲的冷知识？”
黑乌：“……啥？”
苏凉：“鹦鹉洲，还有一个名字，叫‘补课洲’。”
“……”黑乌冠羽微微一颤，向下缩了缩脖，小声道，“没有。”
“那你在知道了。”苏凉冷冷地说着，站起身，朝长叶的尸体一指，“过，帮忙。”
黑乌：“……”
黑乌：“……哦。”
就像苏凉说的，长叶临前，将那两本本攥得得很牢。
黑乌捏着鼻在他身下扒拉，还是不太明白苏凉为啥要做这么多余的。先把本给他，再把本拿回，这不多此一举吗？
而苏凉对此的解释是，将本给他，是为了让他安息；再将本拿回，则是为了通关。
让他安息这点，黑乌是明白的。这不光是出于人道义精神，同时也是因为，之前珊果在笔记里曾提到，希望他们能让长叶“体面地安息”。
有“要求”，就意味着存在“任务”。从目前的情况看，这很可能能让他们多解锁一个成就。
通关这点，黑乌是真的有些想不通了。
出口的线索，应该是和美梦相关的。而长叶手里拿着的东西，都是“铁女青绒”这条线相关的。而“铁女青绒”，则出自红羽的噩梦……
按照这个逻辑说，出口的线索，怎么都不会在长叶的手里啊。
一旁的娜菲却是想明白了，猛地拍了下手掌：“啊，我明白了——虽然长叶和珊果这两个角色是青绒故线，可他们手里的东西和临戈有关啊！”
“……嗯？”黑乌正憋着不敢呼吸，闻声只得发出一声鼻音表示困惑。
临戈瞟他一眼，似笑非笑：“久菜花。”
黑乌：“……”
行吧，他懂了。
“这么一说也是。一轮梦境里，羽人的音乐提示，也是嵌在苏凉的图书馆里的。”红羽恍然大悟，又蹙起眉，“可那两本本里所有的信息，我们都已经筛过一遍了。没看出什么别的啊？”
没有藏诗，也没有暗号密码。还是说其实藏着什么，只是他们还没看出？
“你去文字里找当然不会有了。因为‘文字’是长叶和珊果留下的，是属于噩梦部分的内容。”苏凉提醒道，“出口的线索，只在美梦的部分。”
“……你是说，纸张本身？”红羽不太确定道，“可那些只是纸……啊。”
话未说完，他忽似想到了什么，蓦地睁大眼睛。同一时间，苏凉也已再次开口：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你好好想想，羽人当初是因为什么，看这种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