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根本不管万慧贤的反应，渴不渴可不关她的事儿, 先哭够了再说。

万慧贤痛苦的咽着，嘴里又苦又干又涩, 就是不给自己喝水，存心的吧？潘婷似乎发现了，于是抬手擦擦粉嘟嘟的小脸，扶起她，倾斜水杯。

万慧贤算是没法动了，全身酸疼，看来人躺久了, 照样不行, 何况这几天都只保持一个动作，潘婷撅嘴，虽然心疼可也强强表示不满，凭什么她就能睡三天, 把自己折磨的死去活来, 这明显的不公平嘛！

“看来你很不情愿见我醒来。”她躺下，动动手指勾住潘婷。

“是呀，被你看穿了，你要再睡下去，我就准备改嫁了。”

潘婷气鼓鼓的道，还特意把手挪开，这话的真实性非常值得令大家怀疑。

“那好, 我现在睡了，祝你们百年好合。”说罢，万慧贤真的闭上眼，装得那个一个像！

潘婷站起来，眼睛水润润的，眼泪马上就快掉下来了，“万慧贤！你不欺负我能怎地呀？！”

她发现潘婷的声音不对，于是睁开眼，这次潘婷是认真了，泪珠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吓得万慧贤赶紧认错，她的手没有力气，想抬也抬不起来，连握住她都成问题。

这个小玩笑开得不是时候，上帝晓得她的心情，如果可以，潘婷宁可代替她受伤，宁可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因为这样她就不用像窒息的心痛了。守在万慧贤身边时，潘婷并不是撕心裂肺，而是默默的哭泣，她更多的是害怕，分离的恐惧笼罩在周围。

“你生气了？……”万慧贤小心的问。

潘婷咬紧嘴唇，坐下来，深吸口气平定了许多，她拉住万慧贤的手贴向自己，轻轻的留下一个吻，然后闭上双眼。

安静平和，不再那样的孩子气，万慧贤放松下来，慢慢的将她抓紧，通过肢体语言告诉对方彼此的感情。

护士走进来看到这俩人的深情，有点不好意思‘打扰’，就算不认识万慧贤，那也听过她的名字，媒体把她们二人的性取向搞得街知巷闻，想不认识她都不行。而且，潘婷少说也有点人气，是电台里的记者，经常可以在电视上见到她。

两个女人的爱情相比起来，更容易让人理解，但不意味着接受，站在一旁的护士敲了敲门，面若死灰的替万慧贤换了药，又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临走前仍留下一个‘犀利’的目光。

女护士回到护士站里就开始不停的议论，“这个年代……两个女的也能搞在一起……不觉得恶心吗？”

闻声，坐着的另一名护士也起劲了，仰起头迎合道，“听说那个住院的女的很有背景，前前后后来了几个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还听说，前一阵她还流出‘艳 照’！总之关系复杂哟！”

“这个我也听说了，看她那个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天生的狐狸精，好老公不要，非得跟个女人在一起，刚才还手握手，想着就恶心……”

“还有一个是电台的记者，看样子没结婚，可惜呀，跑去做‘小三’，现在都很流行吗？”

‘啪！’

女护士正准备答话，一摞东西扔在桌子上，是ems国内特快专递。女护士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位女性，不算高，眼睛红肿，看上去不太美观，整体感觉比较疲惫。

“只有长舌妇才会在人家背后嚼舌头，恶心不恶心不关你们的事，天生的狐狸精又怎么样，没资本人就只会嫉妒，哪个心里不蠢蠢欲动，装作一副天将将大任于斯人也的模样，那才叫虚伪的恶心！我当小三又怎么样，有些人想做还没人要呢！我乐意，我高兴，不需要别人来品头论足！”

潘婷把特快专递拿起来，潇洒的转身，护士们茫然的愣在那儿，个个心虚的很，万智杰跟万忠国一起来的，刚出电梯在大老远儿的听到潘婷‘慷慨陈词’，万忠国忍不住的笑了，‘小三’理直气壮起来果然够刁钻。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护士们不再议论，自己埋头工作，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情商再低也懂得“莫管他人闲事”的道理，万智杰没任何表情，潘婷怎么说也是他‘情敌’，接受是接受了，不过得学着真正的适应才行。

“姐，你终于醒了！”万智杰‘扑’过去，就差没直接上去亲一口，万慧贤露出笑容，在她这里，万智杰永远都没长大过，小男孩大男孩，始终是孩子。

“爸……他也来了……”万智杰凑在她耳边道。

睡了三天，万慧贤仍然感觉到疲累，好像得了瞌睡症，脑袋晕晕沉沉的，看到万忠国站在床边，索性闭上眼睛不愿答理。

不比往常，万忠国坐下来，没有责怪，没有谩骂，她脸上的痕迹已经消失，但两个耳光是打在心里的，万忠国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弥补的伤痕，潘婷拉着万智杰离开房病，至少得留给他们父女俩一个独处的空间。

病房里一片寂静，万慧贤从小就习惯了在万忠国面前沉默，她不会主动说话，如果说得更真实点儿，那应该是畏惧说话。

“慧贤……”

万忠国想拉住她的手，谁知万慧贤却往被窝里一缩，躲过了。这么一个轻易的动作，透视出她的心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十年的岁月，她怎么走过来的，只有她自己明白。

“爸错了……爸对不起你……慧贤……”

听到这句话，她的手一颤，无从掩饰自己的惊讶，毕竟将近三十年里，万忠国第一次说他做错了……

“快三十年了，三十年我都没尽到父亲的责任，我万忠国活了大半辈子，到今天才醒悟……人老了，非得经历变故，有些东西才能看得清楚。你说得对，万家是我亲手打碎的，你恨我是应该的……”

万忠国叹气，用手帕擦净眼泪，辛酸的七十年，问他得到了什么，怕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吧。

“我习惯了。”万慧贤终于开口了，不过她的话听不出分毫的感情。

“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行吗？我想做一个真正的父亲……”

“像万先生您说的，三十年，有些习惯一旦养成，这辈子都改变不了。”

万慧贤直直的窗外，天还是格外的蓝，万里无云，日子久了，想不淡定也难。

“你的婚姻并不幸福，以前是我硬逼着你，是我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作商品卖给别人，如今错的只是我，所以，这次我再也不会反对，这些年也足够了。爸对不起你……慧贤，给爸一次机会好吗？……”

万忠国的眼越来越红，脸上的皱纹暗示着这些年的操劳与奔波，万慧贤终究是他的女儿，他们身上都拥有同一份气质，沧桑，莫名的沧桑。

她眯起眼看着窗台的花束，沉默良久，或者真的伤得透彻，万慧贤的话仍旧冷漠，“无论谁同不同意，离婚是必然的，即使要赔掉一切，我也要离婚。”

这话明显是说给万忠国听的，她是铁了心，沈家明扬言要毁了她，赔掉一切，万慧贤也认命了，钱、权和永远无境的斗争，商场的你死我亡，反正她也累了，如果能够平静的过一辈子，反倒乐得轻闲。

潘婷和万智杰坐在大堂里，医院大门被来回的推开，a市的气温不算高，她拉起领子裹紧自己，女人可能真的太敏感，潘婷总觉得万智杰怪怪的，每次对她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实在让人费解。

“去外面走走吧”万智杰道，“或者找个地方坐坐，这里太冷。”

潘婷表示同意，站起来。出了医院，万智杰一米九几的身高让潘婷变得更加娇小，万家优秀的遗传基因在身高上被体现出来。所以，潘婷的高跟鞋变得一次比一次高，有时连万慧贤都竖起大拇指钦佩“你又长高了！”。

怎么看万智杰怎么觉得他有话对自己讲，潘婷提议找家小店坐会儿。选了一家奶茶店，两人坐下，老板娘竟然还误把他们认为是“小两口”，潘婷摇摇头，大方的解释，万智杰陪着尴尬的笑笑。

“你有话跟我讲吧？”潘婷微笑，不做保留的将自己刚才的疑问说出来，“看你的样子，好像有话跟我讲，我没猜错吧？”

万智杰点头，“嗯，是有话，不过我不知道怎么说，也怕你生气。”

“你能这么说也就代表着你很重视我的想法，所以，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

万智杰好像挣扎了半天，在确定她没开玩笑，这才敢把话说出来，“我喜欢我姐。”

“但是我姐喜欢你，这个我知道。”他立马把话补上去。

潘婷的微笑不减，点头鼓励他把话说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时候看到她跟你亲密的时候我挺吃醋，不好受，那时候又不知道怎么说，一方面是只要她开心，我就跟着开心，另一方面是怕你生气……”

“你是个好弟弟，很好的弟弟。”潘婷真诚的夸赞。

他摸摸脑袋，不太好意思的笑着，“不过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我姐不喜欢沈家明，过年的时候我们全家人都在香港，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睡，从来不睡卧室。姐姐的脾气我最清楚，沈家明拿她根本没办法！”

“潘姐，你知道嘛，在办公室里他竟然对姐姐动手，要不是我听到动静及时发现冲进去，估计……看到他对姐姐动手，我真想一拳打死他！”

在办公室的事潘婷也知道得差不多，沈家明狗急跳墙，后来想想，她觉得万慧贤是故意激他的，兵行险招，让沈家明先动手，这样有充足的理由离婚。潘婷不笨，自己心里一清二楚的，现在就连黄美仪和周顺然的事她也想明白了，万慧贤的心理并不难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