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从办公室走出来，见了这架势一愣，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当街的一个学生就认出来，大声叫嚷着说他就是校长，校长也没躲，走过来说：“我是校长，咋回事。”

校长姓齐，背地里学生都管他叫“大齐”，虽说教管学生是严厉了点，但为人品性不错，俗话说严师出高徒嘛。大齐一见是当地开游戏厅的斌哥，便怒从心中起，他最看不过这类社会混子拐带学生。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这里是学校，是神圣的教育殿堂，不是别的地方，你怎敢拐骗孩子们来这儿闹事呢？这是犯罪。”

校长冲着他大骂一通，谁承想斌哥一笑，二话不说就劈头给了校长一棒子，校长顿时头破血流摔倒在地，可他还是又吃力地站起来，打算反击闹事的斌哥。

顿时场面开始混乱，老师们制止不住，大多也都被打伤，秃子夺过一个二校学生手里的棒子，劈头盖脸打倒了几个学生，上去就跟斌哥掐在一起。

那时候年轻气盛的秃子很驴性，只要是打上就往死里削，斌哥也不是吃素的，当初他是体校毕业，到社会专欺负老实人，打起架也是不要命，秃子凭的就是一股子倔，但还是敌不过斌哥这个货真价实练过的行家，几番下来便被他撂倒在地。

斌哥下辈子没打算能在外边过了，拽住秃子照着脑袋开抡棒子，秃子被打得遍体鳞伤，头上破了好长一条口子，汩汩往外冒血。我放学后在教室耽误些时间，早出来会儿，没准秃子就挨不着打。

走出教学楼，我竟看到校门口有人打架，扔下书包就往外跑，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二高中一群学生们，把校长和老师们打得满地打滚，一个穿黑夹克的人拽着我校学生正往死里打，那就是倒在地上抱着头的秃子。

我跑过去，飞起一脚把那人踢飞三米开外，安全起见先拉起秃子，忙推到一边同校生人群里，同学们扶起伤痕累累的秃子猫进了校园。

细看二校学生有三四百人，抡着圆木棒有的打本校学生，有的打老师，校长被他们打得不轻，已经不醒人事。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事态严重，也只能以暴制暴，不多想，我闪进人群中一顿猛打，眼看着打架的学生自西向东一群一群趴下一大片。

一帮高中生又怎能敌得过货真价实的功夫，起来一个被我揍倒一个，最后都被打老实了，没伤的也不敢起来，我下手有分寸，没敢使劲打，要是用上全劲，这帮学生早见阎王去了。

“谁带的头。”我气愤不已，冲他们喊着，学生们有的捂着腮帮子，有的捂着肚子，趴在地上没一个敢说话，我转身来看刚才踢飞的那个穿黑衣的，他连滚带爬的刚要跑，却被我一把拽住衣领子。

我扶起他下巴问：“你小子还真不嫌事儿大是不？识相的赶紧走人，下回再敢闹来，脑瓜子给你拧下来。”说完又一脚踹倒在地上。

斌哥一排下牙都让我踢碎了，血糊糊的嘎巴半天嘴，吭哧瘪度的啥也没说出来。保安室的大爷报了案，迟迟赶来的公安们把斌哥，和情节严重的几个学生塞进了警车，二校其他的学生们见势不妙也早跑的没影了。

老师们傻了眼，应该都没想到，我这一向是文质彬彬的女孩，会有这么好的功夫。那件事以后，我便在全校成了名。上学时他们都很依赖我，谁有什么事多去找我出主意。

离开了候车厅，我带他上了车，车上的秃子一直笑着谈这些年见过的人，发生的事，又问我家这边的情况。家还是老样子，人也是老样子，要说会变得，也是人的心态。

“对了秃子，听说你在部队已经提了少尉，咋说回来就回来了？”我担心他是不是犯了错误，不然继续走下去，前景相当不错。

秃子没有立刻回答我，看窗外人流收起笑容：“这里面有些事儿说不清……，毕竟奶奶年纪大了，估计这些年熬过来吃了不少苦，这次回来好好陪陪她，卿姐，小凡她最近怎么样了。”

我笑了笑：“你还惦记着她呢，她心里只有一个死人，为给周妈妈看病，这段时间在国外住呢，前儿个我还跟娜娜谈起三妹，那件事之后她很少跟我联系了，好好的一个人就变得这么孤僻了，你不也是因为她去当的兵嘛！”

他便没有再说什么，的确，他是为了三妹去参的军，还是年轻时赌气下走的，现在想想，也为当初自己感到害羞，但是他说从没后悔过，参军这些年所经历的磨练，是秃子今后最宝贵的记忆吧。

时间还早，我问他想去看看谁不，秃子想了想，三妹不在的话，周妈妈也不在家，也没多少想见的人，说心里话，自己常年在外，以前的同学或朋友们工作都忙，时间长不联系没准都生疏了。

我说这事儿好办，我有办法让你和大家伙熟悉起来，秃子问有什么办法，我故作神秘，说这就不用你管了，便开车去了生态园大饭店，生态园是个玻璃罩起来的椭圆形大棚，占地九百平方米，里面钟有各色植物翠绿常年不衰，是个不错的吃饭地方。

一般来这的，都是婚庆喜丧的大规模宴席，秃子也知道这儿，下车就说：“饿的话随便找个地儿吃口就行，来这破费干嘛”。

我还是笑着拽他进了大门，走过长廊，迎宾带我们走进一会场式的包厢，进门后秃子才恍然大悟，包厢里都是人，而且都是多年未曾联系的同学们，一个不差竟然都在，有人高呼：“欢迎秃子重新归队……”

秃子完全惊住了，可悲的自己本以为好友们把自己忘了呢，没想到他们都来给自己接风洗尘，说话的是同班的小张，叫习惯了都管他叫小山子。

同学们拉响了手里的拉花，彩带金星飞了漫天，感动的秃子还以为自己要办喜事。

在场的有大班长王化，女体委三燕子，还有小顺哥、亮子、同桌的小妹丹丹……林林总总的五十几个都来了，也有不同班级的同学，都是高中时代一块玩的好朋友们。秃子一阵酸楚：“没想到大伙还能记得我，真让人感动。”

班里的“不长”小勇笑道：“这什么话，你可是我们一班的骄傲，我就算忘了自己姓啥，也不能忘了咱们大英雄是不。”大伙被他逗笑了，秃子说回想当初学生时代自己还欺负过他，现在看小勇，长的都快比自己高了。

班长起身高声吼了一嗓子：“三燕子，上菜。”原来女体委三燕子是这家饭店的老板娘，听信儿，外边响亮的回了一声：“好嘞。”

菜一一上桌，秃子也被他们热热闹闹的拥向了饭桌，许多年不见，同学们大多也有了自己的事业，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交往上难免生疏些，但是听我说秃子要回来，大家都没有拒绝这次聚会，见到了他们的热情洋溢，秃子感慨良久。

王化谈起了高中时候的那场斗殴事件。“想当年那场架打得真是热闹，你小子和我，一个不要命，一个不怕事，后来听说你后脑勺缝了十三针呢吧。”

的确，现在秃子也不禁嘲笑自己年轻时的鲁莽，小勇开了两罐啤酒送过来说：“哎，前两天我还看见那个斌哥了呢，推着个破倒骑驴在东大桥底下捡破烂儿。”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其实斌哥也受了不少罪，那次斗殴后斌哥被判了刑，就在前年才出的狱，下巴也捞下了毛病，冬天得裹着厚围脖才能外出，眼瞅着五十岁的人了还没个媳妇，而且家里还有个老母亲要养活。

现在是经济社会，过去流氓那套放到现在根本不好使，现在不适合混混的生存模式，再说这位斌哥也在监狱受了不少欺负，怎敢不老老实实做人。

出狱后我在大街上见过他一次，现在的斌哥完全没了当年的虎气劲儿，头发也白了，看我的眼神里始终带着恐惧，我知道他生活拮据，便给了他些钱，他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就没接，没办法，钱塞他手里我就转身走了，有什么能够挽回当年犯的错呢？

这回聚餐都没少喝，吃过饭，大伙还要带秃子去唱歌，他本来就不是善言谈的人，盛情难却，便随他们闹了一下午。

四点钟时，我看时候不早了，便对大伙说：“秃子这次回来也不走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再聚，大伙今天就到这吧啊！”

同学们才依依不舍各自散了，我想留他住一晚，明早八点有车，秃子回家心切，一定要今晚走，我载他到客车站，买票上了车。

“过些天再回来，两年多没见着奶奶了，这回多陪她些日子。”秃子对着窗外的我挥挥手。

“替我向她老人家问声好。”我不舍，目送着客车款款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