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凛远作画时,会把西装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把白色的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然后坐在椅子上,嵴背挺得笔直。
他专注地看一会儿窗外的风景,然后把视线转到画布上,右手举起画笔开始粗略的定型。
接着他打开颜料盒,调好了颜色,取出粗细不同的画笔,蘸取颜料在画布上涂抹起来。
楚曦坐在他旁边,撑着下巴看着傅凛远身前摆放着的洁白画布上,逐渐展现出蓝天、白云、绿地,还有喷泉。
接着是一丛丛的花朵,修剪枝叶的园丁,步履匆匆的女佣……
没一会儿,就把窗外的景色全部照搬到了画布上。
傅凛远演示完,放下画笔和颜料盒,用湿布擦净双手,看着画布说:“你的素描学的很快,基础也挺扎实。今天我给你演示一下上色的技巧,你刚才应该观察到了,找准型了之后,上色其实是很个人的事情。重要的是光影明暗的关系,你自己来画一幅试试。”
他等了半天也没见楚曦回应,回头看她,就见楚曦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画作,似乎入了迷。
傅凛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不着痕迹地挡住自己的画作,低声问:“你看什么这么专注?这幅画哪里有问题吗?”
楚曦的视线被傅凛远挡住,她这才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听到他问的问题有些意外地摇头:“怎么会,我早说过你画的很好。”
“只是……”
傅凛远停下擦手的动作,挑眉看她:“只是什么?”
“也没什么,”楚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画给她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在广场上看到你的画,也有那种感觉……”
傅凛远看着努力想着该如何表达的楚曦,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屏息凝视,如临大敌一般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楚曦还在努力想着如何把傅凛远的话带给她的感受,转换成精准的语言讲给对方,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的不对劲儿。
她站起来凑近画布仔细端详片刻,最终肯定地说:“你画面上的颜色,比实际的景物更加丰富厚重。”
傅凛远在听到她的回答后,身体都僵硬了:“是吗?我怎么看是一样的。”
“不一样。”
楚曦指着画布天空边缘处,那里涂抹的颜料还没有完全干透。
“你在这里加了靛青色,可是今天阳光很好,天空干净澄透,不应该也和天空中间部分一样,上天蓝色吗?”
傅凛远抿着唇,凑上去把目光聚焦在楚曦手指的地方,看了几秒后拿起画笔蘸取了一些天蓝色颜料,把那些靛青色的色块覆盖住了。
楚曦抬头看他,却没等来一个解释。
“我只是给你大概演示一遍,你先自己画一幅,找找感觉。我去处理一些公事,下午回来检查你的画。”
傅凛远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一般,搁下画笔,交代楚曦也画一幅后院的景色。
楚曦还想再问问傅凛远上色的技巧,他却已经打开画室的门走了出去。
她没有多想,回想着傅凛远作画的步骤,坐在椅子上开始画画。
一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等她完成最后一笔上色,阳光已经偏过了正午。
楚曦把她的画和傅凛远的画摆在一起,发现傅凛远的画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强烈了。
如果说单看他的画,还只是隐约可见,那当她的画与傅凛远的画做对比时,傅凛远的画中色彩明显更加丰富,更有层次感。
单就画中一缕飘散的白云来说,她的云朵便是如同棉花糖一般,白的简单纯粹。
而傅凛远画中的白云,远看是单调的白色,凑近了就会发现里面还掺杂了丝丝色彩,异常绚烂。
她再回头看自己的画,觉得是如此的呆板无趣,不过是人眼照相机,把窗外的景色截图到了自己的画布上,一点也没有傅凛远画的好看。
若是照这样练习下去,她恐怕依旧无法提升自己的绘画能力,更不要提办什么个人画展了。
楚曦摘下身上的围裙,走出画室,来到旁边给傅凛远临时办公的房间,想要问问他绘画的秘诀。
刚准备敲门,就听到门里传出齐辉的声音:“……黎栗汇报说顾诗在那边的疗养院果然出事了。她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楚曦立马知道了是她之前计划的事情有了结果,顾不上敲门,直接压下把手推开了房门。
“不怎么办,这是顾家自己的事情——”
傅凛远的话正说了一半,看到她进来也没有多惊讶,只是招手叫她过去。
“你来了正好,本来还想让齐辉再去给你汇报一遍,那就过来一起听吧。”
楚曦走近书桌后的傅凛远。
“不用,我站着就行。”
楚曦看自己刚一接近傅凛远,他就打算站起来让座,连忙出声。
然而傅凛远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扶着她的双肩将她按在转椅上。
他自己则斜靠在她的椅背旁边。
这姿势明明有些懒散失礼,但傅凛远做起来非常潇洒随性,让人觉得他怎么做都是理所当然的。
“是,我简短汇报一下。”
齐辉对他俩之间让座位的小动作视而不见,一心只想赶紧说完滚蛋,不要打扰他俩独处,省得他家少爷看到有第三个人碍眼心情不好。
“我们一直把顾诗安置在森之家疗养院的顶层VIP房间,并且在整栋楼里布满了监视的人,防止生人与她有接触的机会。前两天夜里有一小队雇佣兵潜入那里,我们按照计划假意抵抗了几下,就放他们突破了我们的布防。结果他们直接冲进顾诗的VIP房间,将人杀死了。”
这句话虽然残酷,但后果三个人都不意外。
楚曦当初的计划就是让晏云穿上病服假扮成自己,由骆时带着她前往郊区。
另一边让齐辉带人接上顾诗也前往郊区。两边人马在中途的休息区互换,让虞家和顾家的人都把顾诗当成是换了医院的她。
虞家的人之前偷袭她一次没能成功,必定不会甘心,她相信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再来一次。
而且这次顾家的人见傅凛远的人把顾诗带走了,他们不敢找傅凛远的麻烦,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
她给这两家人狼狈为奸的机会,看看他们会不会真的勾结合作,再袭击她一次。
如果他们没行动,那顾诗就会待在森之家好好养伤,等她痊愈后就会被送回顾家。
而他们选择了行动,那自己酿的苦果,就要由他们自己吞下了。
楚曦真皮座椅转到齐辉面前,平静地说:“看来又要麻烦齐特助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