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纷扬扬飘洒了一夜的鹅毛大雪，仍然无法将四公里长的山谷完全掩盖，举目望去，狭长的山谷满目狼藉，一片惨景，残存的烟雾仍在袅袅升腾，飞落的雪花转眼间就被炽热的地表融化，汇聚的万千细流，将一汪汪血水冲刷到山脚凹陷处，成片成片的尸体排列在一个个低洼处周围，赵旭阳的工兵团的上千官兵全部出动，冒着大雪挖坑掩埋尸体。

东面四公里之外，隐约传来阵阵爆炸声，张本初清楚地知道这是朱宏伟的突击一团与梅城方向的逃窜之敌交上火了，以朱宏伟的突击一团的战斗力，根本就需要张本初*心，他只是简单地命令传令兵打马前去看看战事进展如何，就策马进入南面依然险峻的隘口。

五十余人的警卫排的战士紧紧地跟随张本初顺着谷中凹凸不平的砂土路面，一路缓缓向北，每经过一个面目全非的隘口和阵地，都让人感到触目惊心，沿途摆放着的一排排缴获机枪和一堆堆长短枪、一筐筐搜刮集中的钱财此时对张本初毫无吸引力——四公里关隘上下尸体遍地一片焦黑，尸臭味儿刺激得人只想呕吐，就连张本初这种久经沙场的战将都有些受不了了！更不要说普通的战士了，很多工兵团的士兵趴在路边就不断的呕吐！最后都开始将胆汁吐出来了，都还在吐！镇守在四公里峡谷两边的一万二千守敌仅剩下五千余人，幸存者中将近半数永远失去了听觉，四分之三的人眼睛都被浓烟给熏瞎了！三百人成了行尸走肉的痴呆。

大规模的爆破和燃烧攻击所造成的巨大伤亡，令不愿意打内战的张本初万分愧疚，欲哭无泪，可不这么做，此刻躺在谷里的也许就是张本初和他麾下三万余名第一师的弟兄了，这真是一个让人无比痛苦的抉择。

五十余人马缓缓穿过狭道，走出北面的隘口，警卫营营长张大彪已经率领十余弟兄等候在那里了。

张大彪肃立敬礼问候，看到张本初通红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翻身上马，领着张本初转向东面的岔路。

前行两公里左右，来到巨石突兀地大山脚下，穿过十余米长的旱桥，拐过一片高大茂密的树林，一块五十米方圆的开阔地和三排木板建造的营房进入了众人视野，顺着地面上一条条深浅不一的车辙望去，左前方几乎垂直的石壁下是一个不规则地卵形洞口，此时两名全副武装的特种队员正守卫在三米宽五米多高的洞口左右。

众人翻身下马，张大彪来到惊讶地张本初身边，低声汇报：“这个天然生成的洞穴被敌军用作弹药库了，前天我们的两个前出侦察小组摸到东面地山附近，看到运送弹药的马车不时进出密林，在前天深夜悄悄跟随过来才发现的，留下的一个小组潜伏了两夜一天紧盯着不放，我接到报告就派张小虎带领两个排日夜兼程赶过来，战斗打响之前五分钟发动进攻，没费什么功夫就歼灭了一个连地守敌。

师长，请往那边看，靠山的那排大营房就是敌军的临时军械修理所，里面杂乱地摆放着二十几挺拆下配件的轻重机枪，里面还有六台大大小小的修理机床。

这次我们第一师可是可是发了笔横财呀！好东西全都集中放在洞里，别看这个洞口不大，进去十余米就别有洞天了，洞壁宽达三十余米，高达十余米，里面全都是堆放整齐的一箱箱子弹和军需用品，另有一千二百支日制三八式步枪没有来得及开箱，弟兄们初略核计，里面存放地各种子弹不下于三百万发，虽然我们第一师的主力官兵用不上，但是配发给预备役的部队，或者是赠送给那些没枪没炮的友军部队也是一个大人情呀！入内七十米左右山洞逐渐变小，分成四个弯弯曲曲的岔洞，由于太过黑暗，我们没有逐一探明，进入最大地岔洞走到没路就返回了。怎么样，师长，你看我们现在进去看看吗？”说罢。张大彪征询地看向张本初。

“这还用问吗？哈哈！我张某人什么时候有空手而归的习惯呀！”张本初心情瞬间大佳。早已忘掉狭道内尸山血海带给自己地抑郁。笑着当胸给了张大彪一拳。然后率先入内。马新野和薛岳等人大喜之下。亦紧紧跟随其后。

一行人进入黝黑地洞窟。六名张本初的贴身警卫员打开张本初配发的战术手电。耀眼的白光瞬间照亮了半个空间。张本初走过一箱箱被撬开检查过地黄橙橙地子弹。望着层层堆砌地弹药箱和一堆堆码放整齐地军服棉被大为感叹。心里为自己地敌人叫冤。物资储备如此丰富准备如此充分。竟然全都用不上。倒是让自己白白拣了个大便宜。看来孙传芳真是气数已尽了。

走完一圈回到洞口地光亮处。张大彪对喜不自胜地张本初问道：“老大。收获不小吧？你不知道当时我都看傻了。心说这次咱们可真地发大财了。这些东西再装备三五千人预备役都够了！你看这批物资我们该怎么处理？”

张本初收起灿烂地笑容。长长地叹了口气：“确实是个棘手地问题啊！数量如此多的物质和武器根本就没有办法在不惊动旁人地情况下悄悄拉回去。再说了我们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的预备役人员呀！（张本初不想过多的暴露自己的大后方空间！越是频繁的使用暴露的危险也就越大）看来只能报给军部与友军共同瓜分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把这一千二百支三八大盖和配套子弹运回去。剩下地东西全交给总指挥部处理。”

“啊？那样也太亏了，还有这么多被子和弹药，刚才我看过了，全都是崭新的啊！难道就不能留下吗？”警卫营出了名的小气鬼张小虎着急地问。

“我也心疼啊……算了，算了，光靠我们的后勤团根本就搬不了这么多东西，要是把被子和军服全都搬走，咱们第一师的三万名弟兄就都别想打仗了。全部过来搬东西吧！”张本初无奈地笑道。这辈子最为遗憾的事情就是入宝山一回，却是空手而归！人生的一大悲哀呀！

赵旭阳悄悄进入洞口，来到张本初身后低语了两句，张本初兴奋得大叫起来：“太好了！谢贤这小子真有福气，这回不想升官都难了，竟然给这家伙逮到这么多大鱼，哈哈旭阳呀，让工兵一营的传令官赶回去传我命令：柳保国的警卫团就地驻扎于仙姑庙一线保障我师的身后安全，命令一营长谢贤亲率一部将缴获的二十六门火炮、俘虏的十四名敌军将校和五百余名俘虏押送至杨春桥镇。另：命令朱宏伟率领突击一团，张英率领的突击二团驻扎于北隘口原敌军左右营区，原地休整并担负北隘口镇守任务；命令张文鹏的突击三团、王梓泽的突击四团、直接开进杨春桥镇中驻扎休整！”

“是！”通信连连长王淼敬礼离去。

张本初转向张大彪：“大彪呀！你和麾下弟兄暂时就驻守此地吧，没有我本人的命令，任何人均不得跨入路边的旱桥一步。”

“是！”张大彪立正回答。

众人涌出洞口走向各自的战马，张本初走出两步又再回过身来，好奇地问道：“大彪，难道说整场战役你就没抓获一个俘虏？”

张大彪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守卫连战斗力虽然不怎么样，但胜在够顽强，战至最后一卒也不愿投降，全都埋在后面的林子里了，驮马和大车倒是缴获不少，两百余匹驮马和十几匹战马全都拴在东面两排营房中间地马棚子里，缴获的百余支长短枪和搜出的几千大洋正在清点造册，下午就能与清点完的物资清单一起呈报师部。”

“好，等会儿你让人把那六台机床、一千二百支日制步枪和配套子弹一起送到北隘口的炮兵团的驻地，（因为是山地作战所以炮兵团在此次战役中并没有发挥什么太大的作用！）我在那里召集各团营的弟兄开个会，你也要来参加，开完会我再赶往设在镇中的联合指挥部去开个碰头会。至于缴获物资，你就别费神造册了，你和后勤团的弟兄们办好交接手续之后，全都回到镇上地师部休息，我给你们准备好营房。”张本初仔细叮嘱道。

张大彪高兴极了：“老大，你倒是早说啊！说实话这场战斗下来，战士们的体力消耗很大！我手下警卫营的弟兄们早就累得不行了！恨不得趴在地上就睡着了！要不是碍于军纪的话他们早就自己回去睡觉了！您的这道命令对于我们警卫营来说就是一场及时雨呀！”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不一会儿就策马离开弹药库返回北隘口营区。

午饭过后，全师各团级主官先后赶到师部驻地，聚集在用木头搭建的主营房里，围坐一起高声谈笑，相互打趣。

警卫团团长柳保国精神抖擞，双眼精光闪闪，黝黑的四方脸膛在燃烧地炭火照映下显得格外的威武，他看到张本初和马新野、薛岳、杜律明商议完毕一起走进圈中坐下，立刻站起来挺直高大的身躯大声请战：“老大，二团弟兄已经攻占了北面二十七公里处的清渚港三团和四团也顺利拿下了春江镇东西一线，此际桐庐城已经完全置于我军眼皮底下，桐庐大战一触即发，怎么可以没有咱们警卫团的参加呢？属下请求立即率领麾下将士赶赴战场参与攻坚作战！”

“我同意！昨夜一战，我一营弟兄就是爬上山顶扔下几百个炸药包和油罐，连枪都没动一下，实在是不过瘾啊！我也请求赶赴桐庐城下参加攻城之战，待这一仗打完杭州城就在咱们眼皮底下了，错过这最有挑战性地一仗，实在可惜啊！”警卫团一营营长柳宗元也信心百倍地起立请战。

张本初深深吸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到椅子上，缓缓走动起来：“保国、宗元，你们都是跟随我从广州一步步走到今天这里的老弟兄了，从我部在南征打响的第一战开始，所有大小战役和战斗你们都亲身经历过了，现在我只问你们两个问题，如果你们听完后还有这样强大的战意和信心，我二话不说，立刻同意你们的请求，把你们调到前线去攻城。如果你们回答不上我地问题，就请你们打消这个念头，闭上嘴好好反思一下，行吗？”

看到两人有些惊愕地点点头，张本初叹息了一声，径直问道：“第一个问题，你们还记得牛行血战的过程吗？第二个问题，你们还记得前两天在没有想到用TNT炸出一条血路，用燃油烧死敌军主力之前，你们和所有弟兄们面对严峻地处境是怎么想的吗？”

满堂弟兄顿时沉默下来，柳保国和柳宗元立刻意识到自己地莽撞，缓缓低下头不敢再看张本初的眼睛。

马新野长叹一声，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后闷头吸了起来，强横如赵旭阳和薛岳之流想起之前的牛行血战，都脸色发白心有余悸，更别说其他各位弟兄们了。

张本初继续绕着弟兄们，缓缓踱着步，非常少有地把自己的心里话全盘托出：“也许在座的诸位弟兄们还不知道，我为何坚持要求提前打响昨晚这一仗，我向总指挥部提出的理由虽然有一定道理，但严格说起来很牵强，要是白长官和各师的将校们也和我一样，亲自进山走上几里路，爬一两个坡亲身体会一下，再看一看漫山遍野地积雪厚度，就会明白我的理由根本就经不起推敲，这是我获得支持的一个原因。但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大家都被*急了，各师的师长已经被眼前无法攻克的险关给*急了；各师的师长被白总指挥即将发布的等于去送死的军令、被一个个惨败地耻辱和即将到来的再一次惨败*急了；而我们呢，被所面对的无法摆脱地残酷处境给*急了，因为我们都清楚地知道，只要白长官一声令下，我们这个北伐第一师，就得率先冲进四公里长的狭道，再失去炮兵团的火炮的有力增援下，去做九死一生有去无回地亡命拼搏，所以我们就更急了。

正是在这样艰巨的情况下，我不得不提出这个速战速决的要求，这其中除了我们已经找到了对策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避免被派去攻城，做无谓地消耗，所以就用连续的作战造成的疲惫去逃避，让人人都看到我们第一师连续转战这么多天，确实已经累得动不了啦，再也没有办法担任攻城的主力军了！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如愿以偿被指定为攻城的预备队伍了。”

众弟兄听了张本初的话，全都转过头惊愕地望向他，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张本初为了这个第一师地所有人，殚心竭虑地运用了如此复杂而又深沉的心计。

薛岳和杜律明等人望着张本初，眼里满是感激和钦佩，所有弟兄也逐渐明白过来，默默地点头致意，柳保国则惭愧地深深低下脑袋，心里无比地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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