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陈枢铭的副官进来耳语了几句，陈枢铭点点头放下茶杯站起来：“安山，时间紧急，我们就要离开镇江了，你跟我们一起回南京去吗？”

“很抱歉，长官，三师师长顾教官让我在此等候他一同前往南京，属下不敢违背诺言，就不耽误长官的行程了。”张本初连忙站起婉言谢绝。

陈枢铭点点头，欣赏地拍了拍张本初的背，两人一起并肩走向室外。杜全忠等人热情地迎上来敬礼握手，将陈枢铭一行送到轿车边。

几位总部长官再次上前与心满意足地杜全忠告辞，和声赞扬，勉励鞭策，再与一旁的张本初打完招呼先后钻进车厢里，两辆轿车在四辆满载警卫地运兵卡车护送下，缓缓驶出营门。

张本初望着熟悉的镇江大营，颇为感慨，长达一个多月地驻扎，这里的一草一木仿佛都有了感情，不过随着部队开拔，这里终将消失在自己地记忆中。

与身边对他感激莫名的新朋友杜全忠辞别之后，张本初骑马回到了江边的造船厂，虎贲军的后勤部门仍然驻扎在此，正在将蒋总司令送来的一批武器弹药和两批军装鞋帽运往北岸，并完成撤离前的善后工作。

警卫旅旅长柳保国看到张本初进营下马，立刻大步迎上，看了看周围低声汇报：“老大，城中车队已经离开了二十分钟，估计在十分钟之后会进入计区域，张晓伟小组已经到达城东八公里的罗家桥一带潜伏。”

“明白了！”张本初点点头，长叹一声望向滚滚江面，心里充满了歉意和惆怅。

罗家桥是大运河上的主要公路桥梁，距离长江仅为九百余米，是镇江通往东面上海方向的必经之路。

桥东公路左侧有几座绵延起伏的山包，山上长满乔木，山下满是翠绣，郁郁葱葱一路延伸到江边，此地距离桥东热热闹闹的罗家圩仅有四百余米。

此时此刻，桥头北侧一百五十余米高的山包上，虎贲军的第三神射手张晓伟正在从容不迫地往手中毛瑟98k狙击步枪的弹匣里装填子弹，体型微胖的助手杨桂令一直趴在射击位置前方三米的树根下，用望远镜严密注视着大桥西面的公路。

三分钟后，杨桂令身躯一震，低呼一声：“目标出现，距离约为七百米。”

张晓伟眼中寒光闪烁，面无表情地拉动枪栓，小心上膛，端起步枪将枪头伸出树丛，以跪姿开始瞄准桥头的公路。正巧这个时候一个老者赶着七头牛从东向西进入桥面，将四米多宽的罗家桥占去了一半，两辆黑色轿车从东向西缓缓驶上桥面，看到迎面而来的牛群，只能无奈地减速慢行。

“注意：目标在第二辆车上，坐在后排右侧位置，一个女的似乎靠在他怀里睡着了，别误伤！风力二，距离一四八。”杨桂令冷冰冰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张晓伟就像一节老树根一样，稳稳地端枪瞄准，第二辆汽车在十八米长的桥面上已经缓缓前行了十米，张晓伟仍无法找到合适的射击间隙，轿车前后门之间宽大的中柱和慢悠悠的耕牛，数次成为车中目标躲过一劫的障碍，目标怀中女子的长被吹入车窗的微风撩起，挡住了目标的大半个头部，而且看情形，那个女子不时地抬起头，似乎在亲昵聊天，在无形中更增加了张晓伟的射击难度。

就在汽车行将到达桥头东段车速缓慢提升之际，车中的目标不耐烦地坐正了身子，摇下右侧半掩的车窗玻璃，抬头望向了外面，张晓伟稳稳抓住这稍纵即逝的良机，扣动了扳机。

“啪！！”张晓伟飞速上膛，再次瞄准，前方的杨桂令已经收起望远镜站起来往回走：“任务完成，子弹击中目标后脑，这一枪相当漂亮，撤吧！赶快渡过北岸返回江都大营复命。”

身穿便装的张晓伟默默点了点头，缓缓站起，掏出腰间的望远镜透过茂密的树叶凝神观看：汽车已经停下，镇江首富潘鹤年斜靠在放下一半的玻璃窗上，天灵盖已被子弹掀掉，脑浆和血迹不断涌出，车座后排的妇人尖叫一声昏了过去，车头的司机和保镖已经下车，抽出手枪大喊大叫，前一辆车上的两个男子也举着手枪惊恐万状地跑动，最后出现的两个美丽女子互相搀扶着走向桥面，在距离潘鹤年的尸体两名处停下脚步，望了一会儿潘鹤年变形的脑袋，掩面痛哭起来……

顾祝同望着眼前的四辆半新旧卡车。疑惑不已。走到第车驾驶室外。看了一眼车门上新添的青天白日徽标。想了想转向张本初大声问：“校长送给你的那轿车呢？我原本留在这儿让你帮忙看着的七辆新卡车呢？怎么只剩|这四辆破车了？你不会藏着掖着当守财奴吧？”

张本初嘿嘿一笑：“好意思。属下的轿车送给南昌士官培训基的了。连同六辆卡车一起送给基地和征募处。由于我部需要运送一批物资和服期满的一百多名老弟兄回四川老家了。车子不够。只能把教官那七辆新卡车也一块开回去了。实在抱歉啊！”

“好你个张本初。竟打劫到老子头上了！”顾祝同气的笑了。

张本初连忙。不顾顾祝同的副参谋长黄维那大大的白眼。上前一步低声笑道：“教官。不就是几辆破车吗？你生气干嘛啊？属下拿七门八成新的克虏伯野炮还你还行吗？”

顾祝同转怒为。却盯着张本初的眼睛狠狠的说道：“七门？仅仅七门？你想的美。至少十门。否则我到校长那儿告你去！”

“啊！？这也太狠点儿吧？一门克虏伯火炮可是相当于三辆至四辆卡车的价钱啊！属下想到教官的炮营已经初具规模。再有七门炮就达到一个炮团的数量了。才忍痛割的。教官要是不依不饶的话也行。到了南京我马上就电南昌基地。让他们派人把那七辆破车开回来。我们两清算了。省得我一辈子都欠你的债似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张本初那副奸商嘴脸再次灵活现的现出来。说的振振有词。又万分委屈。顿时把顾祝同黄维等人逗乐了。

黄维看到顾祝同心的样子连忙上前一步向顾祝同建议：“师座属下认为安山的建议的考虑。只不过我们的炮兵缺少挽马。这些炮就算送给我们也是铁疙瘩。不如让安山交换的每门炮配备六匹挽马。这么一来。基本上就算是持平了。”

“哈哈！就这么定了！”顾祝同高兴的转过身。

张本初忙制止：“……我说黄兄小弟记你祖籍是江西的而不是山西的。怎么和阎锡山那老抠是一德行？有你这么算账的吗？还说基本上公平。说什么我也不干了。到了南京我问校长要七辆车还给你们。校长上次就说配给我一个汽车连的。只是我觉的北上之后很多的方用不上。又没有油罐车配属走到半路走不动了还的留人侍候。所以就对校长说暂缓配备。次开口要上几辆校长肯定同意等到了南京我就去找蔡忠笏大哥。把火炮折成半价给他。这么优质的德国火炮。他那里还求之不呢！哈！行了。行了上车吧。再晚赶不到南京吃晚饭了。”

众人哄声大笑。随上车。都知道安山话虽然这么说但不会这么做。只不过是借机发发牢骚而已。张本初生性大方非常旧。与师兄弟和教官们从不计较半点儿失不止一次的将大批物资和马匹弹药拱手送给师弟们所以他只是发发牢骚而已。绝不会真的不给顾祝同面子。

张本初把驾驶室里的三师的少尉司机赶下来钻进车里发动就走。副座上的顾祝同知道张本初的开车技术好。所以非常放心的边走边聊。两人从黄埔聊起。再到顾祝同跟随何应钦率部打福建。一直聊到如今各军中将领的渊源帮派和风流事。再到李宗仁唐生智所部与蒋校长之间扑朔迷离的复杂关系。

张本初静静的听着。受益良多。不懂之处谦逊询问。顾祝同对这个学生兼同僚越来越有感情。所以也就知不言。言无不尽。让张本初了解到很多微妙的事情。也听出了顾祝同与刘峙何应钦之间存在的矛盾迹象。

车子开到龙潭检查站被拦下。宪兵们看到张本初开门下车。连忙肃立敬礼。再看到一身笔挺将官服的顾祝同坐在车上悠闲吸烟。一个个吓的不轻。慌忙开道。

张本初却是笑容可的与宪兵们打招呼。没有一点儿架子。以其固有的亲和力赢的官兵们的巨大好感。

下午五点十分。汽车进入南京。顾祝同吩咐张本初将车直接开到长路上的国民政府大院。张本初老老实实照办。车后的三辆车也紧紧跟上。穿过车辆不多的太平路拐进长江路。很快到达政府大院停车场。

顾祝同下车走进警卫团的大楼打完电话。匆匆回来叫张本初赶快换衣服：“快脱下你这身脏衣服换上将官服。校长听说我们到来。推掉了一个会见约定。命令我们两个立刻进去汇报工作。侍从室的车子就快来接我们去熙园了。”

“这么快……可我没带将官服啊！这身衣服也是今早刚换的。不脏。校长送的那身衣服舍不的穿啊！”张本初愁眉苦脸的说。

顾祝同上下打量张本初的一身校官制服。频频摇头。吩咐副官黄维带领卫队开车前往下关的扬子饭店。回头再行联系。

张本初想了想也吩咐小卫队带到那里。大家住在一起方便。

车前来迎接的竟然是陈立夫。顾祝同和张本初急忙上前见礼。钻进车不一会儿就开到熙园门口。例行收枪。随着陈立夫走进蒋校长的办公室。双双敬礼报到。

蒋介石静静扫视麾下两名爱将。眼神亲切。脸上满是嘉许之色。他和的示意两人到沙发旁坐下。一名亲卫端上茶杯送到两人面前。悄然退下。

几乎所有军官都知。能让校长赐座并一同倾谈的下属不多。通常情况下来人都是站着汇报。校长嘉勉一番或者告诫一番。就算完事了。只有校长最为喜欢和器重的学生或将领才能获的这一优待。

顾祝同显有些激。张本初却处之泰然。因为张本初每次到来除非在场的人很多又是紧急军务。否则每次蒋校长都让张本初坐下慢慢说。蒋校长与张本初之间这种微妙关系早已传遍军中。这也是很多人嫉妒张本初的原因之一但张本初并不道自己因为蒋校长这个小小的优待的罪人了他感到很正常。这恐怕也是他脑子里的价值观与现有价值观之间的一种明显区别。

蒋介石拿着一份文走到沙发主位坐下。将文件递给张本初。却望着顾祝同：“墨三。高邮打得很好。很好！你一个师单独完成这个大仗取的成绩令人惊喜。超出任何一次师级战斗取的获与俘虏战果。其巨大的政治影响力。是这一仗最大的收获。

自从五月一日凌晨的三师与安山的虎贲军打下扬州之后。何敬之和李邻二位将军都不住了。今天。李邻给我来电报他的夏威师攻下了巢县。正在乘北上合围合肥。何敬之也给我来电说孙军白宝山师投降了。陈辞修和刘经扶两个师已经攻下了如。大军正向海安挺进。

这些都是好消息啊。可我知道。要是没有你和张本初漂亮的发动。攻下了高邮和泰州就不会刺激左右两路取这么快的进展。因此要嘉奖你们！”

顾祝同笔直站起。声表决心：“属下绝不辜负校长栽培！”

“好好！坐下吧”蒋校长向坐在远：秘书桌后的俞济时略微示意。端起白开水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接过济时递上的电报。交到顾祝同手里：“你好看看吧。看完想一想告诉我你的意见…安山你对总部的这份嘉奖满不满？”

张本初放下文件站起致谢：“谢校长！学生代表马新野杜律明薛岳苏元龙四名新晋将领和各旅团主官。感谢校长的信任与栽培！”

蒋介石满意的点了，头挥挥手张本初坐下：“有何困难。直接向我说明吧。”

“报告校长。学生目前没有困难。一切运作都较为顺利。我军官兵经过两次自我补充之，。目前已经达到了四万一千人。其中战斗人员达三万五千人之多。师部的政工宪兵军需后勤和各团的后勤人员加起来不到五千人。学生认为个配比基本合理。

经过泰州一战的缴获补充。以及校长在前日送给学生的大批物资弹药补充。我虎贲军如今气势如虹。信心十足。只需一两日的局部调整即可投入战斗。

有件事我想请求校裁决。目前学生已经拥有缴获的完好的山炮野炮四十八门。拥有经过良好训练经历过实战的炮兵六千二百人。在攻打扬州和泰州的历次战斗中挥了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因此。学生恳请校长给予一个炮兵师的编制。”张本初如实出自己的要求。

蒋介石沉思片刻。微微点头：“可以考虑。但这事儿不能急。目前各军都有扩充炮兵团为炮兵旅的要求。但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扩编计划。要是我同意了你的请求。将会使的我北伐军所有军队效法。就会有无数的申请报告堆到我的案头上来。以目前我们财力来衡量。根本养不起也不起这么多火炮炮弹。

上个月我们发行了两千五百万的公债。这个月又用海关赋税作保。再次发行三千万国库券。仍然无法满足军费的开支。

再一个。其他各军各师不像你张本初。火炮机枪这些花钱最大的装备都是自己缴获的。他们会向中央伸手。向我伸手。

所以。你的请求暂延后吧。我同意你保有一千二百名炮兵的编制。但对外还的用师属炮兵营的番号。回去之后你可以运用自己的权利。给炮兵营各级主官通通晋衔一级。只需将晋衔文件呈送第一军军部备案即可。我会给一军的人打招呼的。当初给你虎贲军的最高编制为一万六千人。你尽可好的利用一下”

“学生遵命！”张本初谦逊的笑了。

蒋介石望向脸色沉静的顾祝同。顾祝同连忙回答：“校长。属下攻下高邮之后立即撤退是有原因的。以我三师一万三千将士。实在没办法驻守高邮。否则将会受到兴化宝应两个方向的强敌夹击。

高邮西面就是碧波万顷的大湖。根本无路可退。除非张本初的虎贲军从泰州北上呼应支援。否则我三师孤悬于外就会置于优势敌人的攻击之下。高邮没有城墙此次作战属下采用快速之术。

火炮拉过水道纵横泥沼遍布的大片区域。因此死只有挨打的份。所以。属下不同意何敬之长官的意。”

张本初一听就知道其中的奥妙。也估计到何应钦率领的主力被海安一线敌人严密的防守困住了这才要求顾祝同占领高邮。以牵制敌人。可是真要让顾祝同三师进深入敌占区数十公里的高邮。也只是挨打的份儿。弄不好还真的会招致全军覆没。

张本初不由的对自己部队的处境深感庆幸。杜起云率领的十七军两个师已经进驻泰州。接过虎贲军的防务与东面之敌形成对峙。张本初的虎贲军尽数退至江都。其中一师和二师正在开往西面新集镇的路上全摆脱了东路何应钦的指挥范围。不再受一军众多的教官和师兄们的鸟气了。就像这次泰州大捷。如果不是与气好爱护下属的顾祝同协作。估计缴获的物资和火炮早就被瓜分大半。

蒋介石听了顾祝同的申辩。深以为然：“你放心。我会给何敬之去个电报解释的你三师和张本初的虎贲军按规定。属于我名下的第二路军。归前敌总指挥白健生全权指挥。所以不能支援第一路军的东路战线也是情有可原的。否则。健生那里会很有意见。放心吧。你不要有什么顾忌到了白健生下放手去做争取再立新功。”

“是校长！”顾祝同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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