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杜律明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豪气干云地说道：“我这就和张英率领二旅的弟兄们沿来路杀回去。”

王梓泽惊讶地看着胡：“呀，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会，敌第九军分散了，三个旅留在土山镇，约三个旅正在赶赴碾庄，我带着二旅和迫击炮营、机枪营到碾庄借着夜色狠狠干一仗，让褚老头认定咱们的主力就在碾庄周围，从而把敌人十五军从黄墩镇调回来，沿途元龙会好好招呼他们的。

放心吧，我打仗你还不知道吗？打不过咱们就跑，这一带咱们熟悉，顶多也就多跑几十里地，敌人伤不了咱们一根毫毛。”杜律明自信地说道。

王梓泽咧嘴一笑：“这么说，老子的三旅任务最重了？”

杜律明点点头：“对，我们都能轻轻松松撤回去，只有你的三旅留在县城北面孤军奋战，四周危机四伏，每一步都需要额外小心。记得随时与师部保持无线电联系，我想用不了两天，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王梓泽哈哈一笑：“老子的部队大多是土匪出身的，打仗鬼着呢，你就放心吧！走了啊！”

火红的太阳从天边升起，不一会儿就变得异常炽热，目光线令人无法仰视，宽阔的骆马湖上几只水鸟在自由地翱翔啼鸣，阵阵和风吹拂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离开小岛登上后撤木船的张本初，心中最沉重的石块随着王强大哥平安电报的到来瞬间消逝——前日深夜，在南昌城响起的枪声并没有波及到南面十五公里的南昌县，只是在八月一日傍晚，有一个旅的革命军脖上系着红飘带开进了老南昌县衙，收缴当地警察的武器，接管老南昌的管制权，除了把五颜六色的标语贴满大街小巷之外，并没有扰民，也没有把老南昌的地主富商揪出来批斗游街。

王强大哥于八月二日深夜回电：一切遵嘱而行，百业暂停，大门紧闭，午时有贵客五人登门极尽安抚，其中一将二十出头器宇不凡，自言出自钢铁雄师的部队，言语举止颇为客气，珍妮一家平安家业无损，勿念！

张本初将看了无数遍的电文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入上衣口袋，遥望清风吹皱的湖面，静静沉思，脑里仿佛看到了李云龙身穿革命军制服，脖上系着红飘带、腰间插着驳壳枪的飒爽英姿，心里感激这位曾经的下属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面，保住了南昌方具雏形的工商业。同时，张本初也隐隐预感到第四军军长黄琪翔、十一军副军长叶挺都不会忘记往日并肩战斗的情义，特别是黄琪翔，绝不会伤害到他张本初的利益。

此时的张本初并不知道，跟随李云龙一起到老南昌拜访王强的另外两个贵客，就是当日他从南京返回镇江在半路上救下地大人物，在这次声震中外的南昌起义中均担任着极其重要的角色，张本初也不知道身在南昌城江西大旅社中，有多达七名出自黄埔的师兄此时正谈论到他，对他的才华赞叹不已，并对他“倾尽所有”建设南昌医院和北伐革命军伤残军人福利工厂的义举由衷地感到钦佩。

从七月二十八日进驻县到今天地八月三日，张本初比总指挥白崇禧将军下达的“死守三天”地命令足足多守了一倍时间，要不是在拂晓前接到总指挥部要求虎贲军立刻撤至徐州东南的房村待命的急令，张本初自信至少能再呆上个十天半月的。

虽然褚玉璞把新编第三军和两个暂编军紧急调到了碾庄，新三军正准备向南*进寻找虎贲军开战，另两个军固守碾庄全力修复被炸毁的铁路桥梁，但这位纵横中国北方半辈地老将再也不敢出动大军搜索围剿张本初虎贲军，在短短五天捉迷藏似的战斗中，褚玉璞地两个军慎之又慎，还是被神出鬼没似乎无处不在的张本初所部零敲碎打生生吃掉了四千余人，并烧毁褚玉璞的临时中转兵站。

没日没夜的小规模袭击，打得数十万直鲁联军官兵心惊胆战，风声鹤唳，在一个又一个巡逻队有去无回、一个又一个临时营地受到张本初所部不讲道理毫无征兆的打击之后，无可奈何的褚玉璞不得不命令两个军全都龟缩于县城十公里范围之内，等待援军到来再另做打算。

四日清晨，孙传芳地一个师又一个旅从刚刚攻占的宿迁悄悄北上，企图堵住张本初所部地后路，与北面褚玉璞的大军形成夹击之势，张本初所部却已悄悄后撤至南宁西北王集——两军相距二十一公里时，孙传芳地队伍就被虎贲军的侦察小组现了。

张本初接到急报，立刻与撤至泗洪地顾祝同第三师取得了联系，想一鼓作气将这股敌人吃掉。无奈顾祝同得到的命令是固守泗洪，没能与张本初再来一次漂亮的合作，眼睁睁看着机会的失去，张本初和麾下弟兄叹息了好一阵。

然而。没等到达王集地张本初和麾下弟兄叹息多久。留在后面地侦察小分队突然来急报：褚玉璞地大军正在陆续开往徐州。增援褚玉璞地孙传芳部一个师又一个旅行至展庄。突然停止了前进。一小时后快速向西开来。预计在下午四点左右抵达姚集。

面对突然变化地敌情。张本初大吃一惊。孙传芳部一万六千余人开到王集东北十一公里地姚集不足惧。令人担忧地是。如果褚玉璞地三个军利用修复地铁路飞速赶赴徐州战场地话。正在反攻徐州、胜利在望地友军很可能功败垂成。甚至会陷于强敌地两面夹击之中。

张本初召集弟兄商议完毕。不敢怠慢。立即将突如其来地敌情上报给总指挥部。

蚌埠。北伐军第二路军指挥部。

白崇禧将刚刚收到地张本初急电缓缓放到桌面上。盯着桌面上地地图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心急如焚地蒋总司令在得到陈诚师地驰援之后。指挥王天培第十军和贺耀祖第四十军猛攻外围得手。接着轻率激进。很有可能会中敌军主帅程国瑞诱敌深入之计。

此时敌帅褚玉璞率领大军赶赴徐州。无是对白崇禧地判断做出了最为有力地印证。只要敌军开到徐州一线。立马就会对白崇禧指挥地第二路军形成强大地压力。白崇禧就算是有了充足地理由可以不去救援即将战败地蒋总司令第三路军。同时还能将第二战线稍稍后移，撤退至蚌埠北线。一旦蒋总司令的第三路军大踏步后撤，白崇禧就能随之后撤，谁也不能对此有任何的非议指责。相反，蒋总司令的声誉将会随着战败一落千丈，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统帅地位将会很快土崩瓦解，麾下各怀心事摇摆不定的各军将会重新寻找明主，各界反蒋声浪更将会一浪高过一浪。

“健生兄，如何给张本初回电？”张定潘低声问道。

白崇禧抬起头来，脸上浮现一丝阴冷的笑容，随后捡起桌面的折扇缓缓打开，不紧不慢地回答：“让他原地驻守，严密监视敌军动向即可。”

张定潘心里一动，颇为担忧地说道：“要是张本初将此情报同时急电宿州的蒋总司令，我们是否会陷于被动？”

白崇禧摇摇折扇，自信地说道：“不会，张本初的性格我很清楚，他地部队外表上粗犷强横，其实内部可谓法纪森严，军令如山，他本人也是这样的楷模。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会越级向蒋总司令致电的，哪怕他真的给蒋总司令去急报，蒋总司令也会来电征询我的意见，甚至直接要求我第二路军主动上前加强攻势，以缓解他第三路军的沉重压力。

不过，蒋总司令此刻已经攻陷城外敌军要地九里山一线，主力已大部迫近徐州城，与敌展开激烈决战，恐怕也没有精力顾得上徐州东面生地突变了。”

张定笑了起来：“我第二路军五路大军面对敌军七个军的沉重压力，再加上褚玉璞两个军、孙传芳二十八师和第三十五混成旅汹涌而来，地确也无法抽出兵力驰援蒋总司令和第三路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白崇禧幽幽叹息道：“恐怕蒋总司令也不需要我们驰援了。”

“健生兄是说……第三路军战败在即？”张定潘想了想不敢确定，随即压低声音惊讶地问道。

白崇禧点点头，站起来走出几步，突然收起折扇，回过头低声叮嘱：“趁蒋总司令尚处于上风之际，立刻将张本初的急报电告于他，同时请蒋总司令建议张本初所部奋勇北上，一举截断孙传芳部一个师又一个旅西进徐州之路，以缓解徐州战局压力。”

张定潘心中微微一惊，随即领会到白崇禧的话中真意，点点头站起来草拟电文，让白崇禧签字之后大步走向机要室。

看着译电员飞快地将文字译成数字，张定潘长长地吁了口气，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忍之情，他知道这一电报的出，等于是间接要了张本初虎贲军的命，眼看着蒋总司令地第三路军战败在即，全军整体大步南撤的时间屈指可数，蒙在鼓里地张本初部却受命挥师北上，独自抗击孙传芳大军。等到张本初所部与敌军交上火，面对革命军全线后撤的徐州守敌至少能分出五个军堵住张本初所部的退路，这一次张本初哪怕长上翅膀也在劫难逃了！

叹息归叹息，坚决站在李宗仁和白崇禧阵营中的张定非常清楚政治斗争的残酷性，更了解蒋总司令麾下的忠实学生张本初令人生畏地军事韬略和本身就具有的巨大潜力，就连白崇禧这样杰出地统帅也对张本初深为忌惮，何况其他的军中将领？

张定潘非常清楚张本初越来越成熟，经验越来越丰富，这样地人如果放在对手的阵营里，始终是个心腹大患，倒不如借此机会除之而后快，否则难保蒋介石东山再起之日不重用此人，那将是自己整个阵营地悲哀，正如桂军主将李宗仁所感叹的一样：如此天才不为我所用，可惜了！

不一会儿，通信参谋将原件递给张定潘签字留存，张定潘接过钢笔，突然感觉自己的右手有些抖，他深吸了一口气，飞快签下自己的名字，对通信参谋低声吩咐：“蒋总司令或者张本初将军如有回电，立即送到我手上。”

“是！”通信参谋恭敬地回答。

张定潘大步走出机要室，来到走廊入口，下意识地解开军装风纪扣，这才现自己的脖上满是汗珠，他在窗前停下脚步，掏出手帕缓缓擦拭脑门儿和脖上的汗水，遥望晴空万里的天际，深深吐出口浊气，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蒋总司令毫不犹豫地给张本初下达即刻北上阻击强敌的命令，这一命令由蒋总司令给张本初下达，完全没有白崇禧和自己的半点儿责任，哪怕张本初福大命大九死一生逃出生天，要恨也只能恨他的校长蒋介石。

张定潘努力地摇摇头想驱散脑海中的幻景，他仿佛看到张本初所部在数倍于己、对他怀有深仇大恨的直鲁联军和孙传芳部的猛烈攻击下无可挽回的命运，看到训练有素享誉全国的模范营将士血流成河的场面，这让他心里非常难受。

尽管彼此分属于不同阵营，张定还是为张本初这个百年甚至是千年不遇的军事天才深感惋惜，他低头走出两步，心情颇为沉重，目光微显黯然之色，嘴里情不自禁嘀咕一句：军令如山啊……

傍晚时分，蒋总司令的电报突然而至，张本初看完立刻召集弟兄们商议，传达命令内容，并根据侦察分队陆续回的情报，紧张商定阻击计划。

这次的阻击战非同小可，战场虽然只是在驻地王集北面十余公里处，但弟兄们全都意识到此战的艰险：周边没有任何一支友军支援，战场北面二十五公里便是褚玉璞大军向西开进的铁路线，西面四十公里是激战正酣的徐州主战场，东南四十五公里处是孙传芳大军刚刚占领的宿迁。

未战而先定退路，是张本初一直坚持的原则之一，尽管他从来没有对此公开谈论过，但几个副手却都明白张本初的意思，也知道这一原则与兵法切合，只是为了确保军心士气，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

张本初对北上阻击的命令居然来自于蒋总司令，而不是自己直属的第二路军指挥部颇为奇怪，但随着白崇禧“同意总部决策，建议即刻北上”的补充命令到来，张本初迅即打消了心中的怀，认为是自己在下午给白崇禧去的急报，转到了指挥徐州西路作战的蒋总司令手上，蒋总司令根据目前战局需要，直接对自己的虎贲军出了命令，也获得了第二路军总指挥白长官的认可。

会议即将结束，平时少有异议的马新野提出了建议：“我个人认为，此战我们所面对的敌军多达五万六千余人，即使我们利用夜战一举击溃敌军之先头部队，但为了确保截住这部敌军，阻止其继续赶赴徐州战场，我们还得在天亮之后继续与敌军缠斗，除非在我们的打击下敌军一触即溃，否则我们只能坚持阻击，不能违令南撤。

鉴于眼前战局和我师目前所处的三面临敌的危险位置，为以防万一，应该将无法高速移动的炮营和后勤军需部门撤至后方，待战事顺利徐州克复，再开上来汇合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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